陆寒听完斥候临终前的遗言,脸色如同古井般平静,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他缓缓地,极其细致地,将案几上那张残破的地图卷了起来,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慌乱?
恐惧?
这些情绪,在他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
他知道,现在任何一丝的动摇,都可能导致雁门关的倾覆。
楚相玉得到了真正的密信?很好,这反而成了一步妙棋。
陆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一丝自信,还有一丝对敌人的怜悯。
他太了解楚相玉这种人了,自负,多疑,野心勃勃,一旦觉得自己掌握了全局,就会陷入狂妄的深渊。
“张横,”陆寒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放出三批流民。”
张横,这个在雁门关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听到陆寒的命令,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现在放出流民?
这不是资敌吗?
脑袋被驴踢了吗?
但他见陆寒眼神中那股平静如水的坚定,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问,抱拳应道:“是!”
“分走东谷、南道、西岭,”陆寒继续吩咐道,“每人怀中藏一卷‘军令’,内容各不相同,要明确写明‘今夜子时,火攻粮仓’,‘北坡伏骑三千’,‘内应举火为号’……字迹,要模仿我的笔迹。”
张横彻底懵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放出流民已经够离谱了,还要让他们带着假军令?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敌人,我们要干什么吗?
他忍不住问道:“陆先生,可……可若他们真按假令行事呢?”
陆寒轻笑一声,那笑容如同寒冬腊月的阳光,带着一丝凉意,一丝嘲弄。
“那就不是我们动手,是楚相玉自己乱了自己的阵脚。”
是啊,楚相玉得到了“真信”,必然会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情报,他会相信,这些流民带出去的,就是雁门关的真正计划。
然后呢?
他会怎么做?
将计就计?
还是提前设伏?
不管他怎么做,都会陷入陆寒设下的迷局之中。
雁门关外,十里之外的一座废弃驿站里,谢卓颜正站在一张简陋的地图前,仔细地研究着地形。
她刚从石瓮谷潜伏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收到了陆寒通过信鸽传来的密信,只有短短八个字:“伪动为真,退而不返。”
谢卓颜秀眉微蹙,陆寒的命令总是这么简洁,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深意。
伪动为真?
退而不返?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她没有时间去细想,陆寒的命令,她向来都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她立刻召集三百轻骑,下令拆解马蹄上的裹布,换上从契丹士兵身上扒下来的皮靴。
“所有人,立刻行动!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追击’足迹,方向,直奔关外荒原!”谢卓颜的声音清冷而干脆,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三百轻骑,如同三百只幽灵,在雪地上飞驰,留下一道道清晰的马蹄印。
这些马蹄印,不是指向雁门关,而是指向了关外的茫茫荒原,仿佛雁门关的主力,已经倾巢而出,追击溃败的敌人。
不仅如此,谢卓颜还命令手下,在沿途的树干上,刻下契丹文的标记——那是契丹军队后撤时,常用的路线符号。
这些符号,会给楚相玉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唐军正在追击溃逃的契丹军队,雁门关空虚无比。
做完这一切,谢卓颜并没有跟着大部队撤退,而是孤身一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潜回了敌营附近。
她像一只灵猫,攀上了敌营西侧的一座了望塔。
了望塔上,两名契丹士兵正在昏昏欲睡。
谢卓颜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手起刀落,两名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谢卓颜走到了望塔的边缘,望向敌营中央那杆巨大的龙纛。
她抽出匕首,割下了龙纛的一个角,然后将这块残旗系在箭尾,搭弓,瞄准,射出。
箭矢划破夜空,带着一丝凌厉的破空声,准确地射入了雁门关的城头之上。
这并非是为了示威,而是为了迷惑楚相玉,让他更加坚信,唐军主力已经出动,雁门关只剩下一座空城。
雁门关内,金风细雨楼的总管杨无邪,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各种情报。
他起初非常反对陆寒放出流民的计划,认为这无异于资敌,简直是愚蠢至极。
但当他查验其中一名“逃民”身上搜出的“密令”后,顿时惊醒。
那份“密令”的内容,竟然与己方真实计划的一部分吻合!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陆寒是故意泄露的“半真半假”的情报,他要利用这些流民,来迷惑楚相玉,让他误以为自己掌握了全局。
杨无邪倒吸一口凉气,陆寒的算计,简直是深不可测!
他不敢怠慢,立刻命令文书房,连夜伪造一份“金风细雨楼密档”,内容是:“苏梦枕病亡,江南震动,各路援军暂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