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怒号,三百老卒,如三百尊冰雕,沉默地矗立在雁门关外的十里坡。
他们身上的残破甲胄,早已被风雪染成铁灰色,与他们覆面的黑巾融为一体,更显肃杀。
只有那猎猎作响的残旗,在风中倔强地飘扬,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世间的不公。
城头之上,守关将士们无不面露疑色,议论纷纷。
“这些是哪里来的?是敌是友?”
“衣衫褴褛,不像正规军,莫不是契丹人的诡计?”
“可他们臂缠黑巾,分明是为我大宋战死的将士戴孝啊!”
猜测和疑虑如瘟疫般蔓延,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兵,也看不透这三百老卒的来历。
唯有陆寒,神色平静地望着远方那片肃穆的黑色,眼中闪烁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光芒。
“备好三口热锅。”他淡淡地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口羊肉汤,一口糙米饭,再温三坛烧刀子。”
谢卓颜闻言,略带疑惑地看了陆寒一眼,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向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陆寒带着谢卓颜,缓步走向五里亭。
他没有携带任何兵器,只在手中提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的物件。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两人的身影吞噬。
当他们走到五里亭时,三百老卒依旧静默地伫立着,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凝固。
陆寒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石桌上,缓缓打开,露出了半枚锈迹斑斑的虎符。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兵,缓缓地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他身形佝偻,一条手臂空空荡荡,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寒星般锐利。
他每走一步,拐杖都会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走到石桌前,老兵缓缓地蹲下身子,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粗布包裹的物件。
他一层层地解开粗布,露出了另半枚虎符。
两枚虎符,锈迹斑驳,却又血脉相连。
韩十三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
“我们等这声‘收队’,等了三十年……”他嘶哑的声音在风雪中颤抖,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陆寒缓缓地跪倒在地,双手捧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递到韩十三面前。
“今日不是收队。”陆寒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带着一种令人动容的力量。
“是……再点一次名。”
关前,楚相玉依旧跪在那里,任凭风雪无情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三天三夜,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冰雪封印的雕像。
他的头发和眉毛上都结满了冰霜,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杨业拄着拐杖,在副将的搀扶下,缓缓地登上城楼。
他凝视着风雪中那孤独的身影,眼神复杂而深沉。
“取我的铠甲来。”他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嘶哑而虚弱。
副将闻言,连忙劝阻道:“将军,您身子不好,怎能穿这沉重的铠甲?”
“他是叛臣,可也是我昔日同榜进士!”杨业怒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愤。
“若我不亲迎他最后一程,史官写‘杨业无情’,我杨业担得起吗?!”
副将不敢再劝,只能默默地退下,去取杨业的铠甲。
片刻之后,杨业身披战甲,手持令旗,缓缓地走出城门。
他的步伐蹒跚,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风雪都阻挡在外。
仪仗队缓缓地跟在他的身后,肃穆而庄严。
当他们走到距离楚相玉十步的地方时,杨业停下了脚步。
他凝视着跪在雪地里的楚相玉,声音低沉而嘶哑:“楚兄,你走错路了。”
楚相玉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结满了冰霜,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若我没错呢?若这天下本就无忠奸之分?”
杨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令旗轻轻地插入雪地之中。
那是咸平五年守关时,他们共同立下的“死战不退”誓碑的残片。
谢卓颜快步走到陆寒身边,低声说道:“先生,敌营方向,耶律斜轸已有调动迹象,似欲趁两方对峙之际,强行接管战场。不如趁势歼灭孤立无援的楚相玉部,以绝后患!”
陆寒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片茫茫的雪原,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张横。”他沉声吩咐道:“暗中联络韩十三,让老卒们悄然移营至柳林坡高地,伪装成‘江南援军先锋’。”
“慧觉。”他又看向一旁的僧人,说道:“今夜在柳林坡方向,点燃数十堆篝火,配合鼓声节奏,制造大军夜渡之声。”
“是!”张横和慧觉齐声应道。
陆寒知道,耶律斜轸生性多疑,只要制造出大宋援军到来的假象,他必不敢轻举妄动。
夜幕降临,雁门关内外,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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