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娘语气虽淡,那缕深埋的幽怨却已无处遁形。
时镜心念一动,试探道:“有别人画过?”
曾有别人,如同今日的她一般,试图将此地据为己有?
婳娘手中,另一幅画卷无声浮现,徐徐展开。
画中场景与方才时镜所见一般无二,只是画上的人不再是时镜,而是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周身浸润着书香,气质温婉沉静,眉宇间带着一股能抚平世间褶皱的平和力量。
时镜在看见画的一瞬间,就上前道:“你见过她?”
那画上的人她再熟悉不过,正是沈照夜!
婳娘的声音缥缈如烟:“她是我的上一任主人。她曾同我说,她会寻到画师大人,重新绘制我们,她说会给我们绘一方世界。”
“再小的画卷,也能绘得下宇宙星河。婳娘,我会找到画下你们的画师大人,让祂作一幅画,那定是万千宇宙中最伟大的杰作,”婳娘望着时镜,“这是她说的话,也是我唯一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在方才,被你唤醒。”婳娘扯了抹笑。
“显然……她做不到,你同样做不到,”婳娘缓缓道:“时小姐,您该离开了。”
时镜如遭雷击,僵立原地。
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她做不到”。
紧接着,另一段被她在最近有意忽视的记忆轰然涌现,那是她一心想要进入九阙城的缘由。
那是属于沈照夜的声音——
“阿镜,我快死了。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你能不能收到。想办法参与无间戏台最终考核,去九阙城,那里有……门……”
对啊。
她怎么忘了。
沈照夜话里说的是“我快死了”啊。
沈照夜没有离开这里,没有回家,沈照夜死了。
所以,婳娘才会站在她面前,重复等着下一批入画人。
时镜看向那幅画,戏台上写着《活捉三郎》、游园里的斗草、投壶、斗蛐蛐、捶丸,所有细节都与她经历的别无二致,只除了画上的人变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半晌,才挤出干涩的声音:“她是我姐姐,她叫沈照夜。你看,我跟她好像,走的路一样,选择一样,连说的话都一样,因为很多本事、很多生存的道理,都是她教我的……”
时镜扯着笑,颇有些语无伦次。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沈照夜是真的死了。
她从始至终,都在追寻着沈照夜的死亡轨迹。
婳娘正要开口,身体却陡然僵直,动弹不得。
牧川身影浮现,显然刚刚一直在旁边。
他手中,托着一部造型奇特的摄像机。
时镜习惯性警觉。
“你要做什么?”
“找她的记忆,”牧川将镜头对准婳娘,“放心,这个只对NPC有用,对你们暂时不起作用。”
他拍摄片刻,便低头检视成果。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开始变得稀薄透明。
时镜定定看着牧川,明明情绪还停留在悲痛,可思维却异常清醒。
她控制不住地思索——
牧川进副本一定有代价的吧。
不然他自己过副本就行,何必要靠玩家完成什么探索。
可云澈他们碰不到牧川更杀不死牧川。
而且牧川上一轮还抢夺了玩家的玉佩,瞧着并没受到什么惩罚,说明牧川可以控制她们这些玩家。
她还是要放下那点冲动,不要对牧川出手。
时镜一动不动。
心里却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有些烦躁。
耳畔始终回荡着沈照夜那句“阿镜,我快要死了”。
阿镜,我快要死了。
还有婳娘说的,“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你也做不到。
是啊。
做不到。
她时镜是无间戏台的戏魂,她是无间戏台第一人。
可从前那个第一人是沈照夜。
她追着沈照夜的脚步来了九阙城。
从祠堂到见崔三娘,从救陶绯玉到站在这里看到这幅画,她一直都跟在沈照夜身后,她能做到的,沈照夜都做过,甚至可能做得比她好……
时镜猛地一个激灵。
所以为什么?她自认为自己来九阙城后的每个副本都过得不错,如果沈照夜跟她走的路一样,那沈照夜为什么会死?
所以她其实也是在走向失败、走向死亡对吗?
时镜看着眼前的牧川。
牧川有没有出现在沈照夜跟前过?
如果是沈照夜面对着这个恨到极致的存在,沈照夜会怎么做?
她想,沈照夜不会对牧川出手的,沈照夜总是稳重,总是平静。
准确来说,无间戏台的老玩家都足够谨慎,足够会权衡利弊,任何一个老玩家,都不会在看到无间戏台的人降临跟前时,像愤怒的新人一样对它们出手。
毕竟大家都很清楚无间戏台的强大。
可是。
时镜脑子里还是不停萦绕着那个念头:牧川来到这里不可能没有代价的!
她与无间戏台,就似人与天的关系,或许这是唯一一次,天现身在她跟前的机会,是她唯一一个能打破囚笼的机会,如果她这次什么都不做,她会继续走沈照夜的路,就算她将一切都完成得很好,最后,可能也是给下一个人留下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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