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维修仓外,仰望着那台静止的钢铁巨人。苏芷晴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强化玻璃上,沿着飞翼独角兽左翼装甲板的弹孔边缘缓缓滑动,仿佛在触摸一道凝固的伤疤。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水雾痕迹。江屿辰则双手插在裤袋中,双眸死死看着他的机甲。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矿物腥气、金属冷却液的甜腻味,以及纳米修复液特有的臭氧气息,三种味道在恒温21℃的机库中交织成粘稠的雾霭。远处维修作业的电钻声变得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三十米高的穹顶垂下巨型LED灯带,在机甲银白色的装甲板上投下网格状阴影,悬浮维修平台如同钢铁水母般在头顶缓缓移动,机械臂末端的焊枪不时溅起金色火花,如同遥远星系的超新星爆发。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静谧的宇宙之中,只有他们和这台沉默的机械巨兽。苏芷晴的目光在那台巨大的机械上流连,左翼装甲板的弹孔边缘还残留着灼烧的焦黑,驾驶舱玻璃上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她能感受到它曾经撕裂长空的辉煌和现在遍体鳞伤的落寞,就像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如今卸下战甲静卧沙场,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苏芷晴偷偷看向江屿辰的侧脸。在机库冷白色的灯光下,他高挺的鼻梁投下狭长阴影,下颌线紧绷如拉满的弓弦,连耳廓上细小的绒毛都因专注而微微颤动。维修仓内幽蓝的维修灯光透过强化玻璃,在他脸上切割出深浅不一的光斑,左翼装甲板的弹孔恰好形成一道狰狞的疤痕投影,横亘在他左眼下方。那双总是冷冽如冰的眼眸,此刻映照着飞翼独角兽残破的身影,瞳孔深处翻涌着比深渊更沉的哀伤,像是被遗弃在时光缝隙里的孤舟,连呼吸都带着金属锈蚀般的孤独。她忽然想起他昏迷时无意识攥紧床单的手指,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想起他谈及战友牺牲时骤然失焦的眼神,喉结在苍白皮肤下艰难滚动。原来这副钢筋铁骨的躯壳里,藏着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苏芷晴悄悄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江屿辰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远处传来钛合金零件落地的脆响,在空旷的机库中激起悠长的回音。
她忽然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并非为了炫耀或展示,而是剥开层层铠甲,将血淋淋的伤口袒露在她面前。这台机甲承载着他所有的荣耀与伤痛——第一次击落敌机时,驾驶舱内的战术显示屏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他在过载警报声中激动地握紧操纵杆,指节发白;战友在身边爆炸时,冲击波掀飞同伴机甲的瞬间,驾驶舱玻璃映出橘红色的火光,他眼睁睁看着那团熟悉的蓝色信号消失在雷达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系统过载时,神经接驳接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破嘴唇强忍眩晕,鲜血滴落在控制台上晕开小小的血花,警报灯在他脸上投下急促闪烁的红绿光斑。他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倾诉:看,这就是我的全部,你还愿意靠近吗?苏芷晴的心脏像是被温热的洋流包裹,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这份信任重逾千斤,是这个习惯了独自扛下一切的男人,第一次主动伸出的手。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苏芷晴的心头。她想踮脚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想告诉他你不必总是坚强,想把自己的体温传递到他冰凉的指尖。但她知道,任何苍白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无力。于是她悄悄地向他的方向挪近了一小步,让自己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空气中柑橘香薰味与他身上的薄荷须后水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微妙的平衡。她缓缓伸出右手,指尖先触到他手腕处的动脉,感受到那里血液奔流的力量,然后才轻轻覆上他紧握成拳的左手。江屿辰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像是触电般想要抽回,却在接触到她掌心温度的瞬间,僵硬的关节突然放松,任由她的指尖温柔地摩挲着他虎口处的旧伤疤痕。远处传来等离子切割器的嘶鸣,金属熔化的气味随着空气对流飘过来,与两人之间的静谧形成奇异的反差。
江屿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但没有避开。他依旧望着飞翼独角兽,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弧度,就像初春湖面解冻的第一缕裂纹。维修仓内的机械臂恰好停止运转,巨大的机库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悬在她的发顶上方三厘米处,犹豫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苏芷晴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微颤,以及他掌心传来的薄茧摩挲她发丝的触感,维修仓内机械臂运转的嗡鸣成了这寂静宇宙的背景音。他们不需要言语,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她发梢的清香萦绕在他鼻尖,就能感受到对方未曾宣之于口的心意。这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理解,一种灵魂深处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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