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头七那晚,所有参加葬礼的亲友手机同时亮起。
>“我回来了。”——来自姐姐摔碎的号码。
>停电的灵堂里,烛火摇曳出她残破的影子。
>“推我下楼的人,就在你们中间。”
>众人尖叫逃窜时,我盯着姐夫新换的手机屏保:
>那是个陌生女人搂着他脖颈的自拍。
>而闺蜜死死攥紧口袋,里面露出抗抑郁药瓶一角。
>烛火突然熄灭,冰冷的手搭上我肩膀。
>姐姐带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妹别怕...轮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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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总在葬礼时来得不合时宜。冰冷的银针,密集地刺在殡仪馆青灰色的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也把空气浸得又湿又沉,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子停尸房福尔马林和廉价线香搅和在一起的怪味。我——林晚,裹着一身僵硬的黑色丧服,像个木桩子杵在灵堂门口。眼睛又干又涩,看出去的一切都隔了层磨砂玻璃。灵堂正中央,巨大的黑白遗照里,姐姐林晓笑得明艳,鲜活,仿佛下一秒就能从那冰冷的相框里走出来,揉乱我的头发,骂我一句“傻丫头”。可那笑容现在成了最锋利的刀,一下下剜着我的心。她死了。七天前,从我们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居民楼天台,摔了下去。警察说是意外失足,一个匆忙潦草的句号,就盖棺定了论。
灵堂里嗡嗡作响。亲戚们脸上挂着千篇一律的悲伤,像批量生产的面具。哀乐放得震天响,锣鼓唢呐在狭窄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吵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反倒把真正该有的那点凄情悲切搅得稀碎。几个远房表婶凑在一起,压着嗓子,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四处乱扫。
“唉,多好的姑娘啊,才二十八……”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夜里晾衣服,踩空了?老房子那护栏,早就该换了!”
“啧,命啊……”
她们的声音黏糊糊地飘过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唏嘘,让我胃里一阵翻腾。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锐痛勉强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意外?我一个字都不信!姐姐从小就在那栋楼里疯跑,闭着眼睛都知道天台有几块松动的地砖,哪根锈蚀的铁栏杆最危险。她怎么会失足?怎么可能?!
目光像失控的探针,在灵堂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逡巡。姐夫陈锋站在离遗照最近的地方,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他微微垂着头,侧脸线条绷得很紧,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可我的视线,偏偏像被磁石吸住一样,钉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口袋边缘。口袋里,鼓囊囊地塞着他新换的手机——就在姐姐出事的第二天,他就换了个最新款。那光滑冰冷的金属外壳,在灵堂惨白的灯光下,偶尔反射出刺眼的光。
陈锋旁边,站着姐姐生前最好的闺蜜,苏晴。她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裙,脸色却比裙子的颜色还要灰败,像一张揉皱又摊开的旧报纸。她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仿佛灵堂里开着零下几十度的冷气。眼神更是飘忽得厉害,像受惊的兔子,不敢看遗照,不敢看棺椁,甚至不敢对上任何人的视线。偶尔目光扫过我,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只剩下浓重的、化不开的恐慌。她一只手始终死死地插在风衣口袋里,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攥着什么救命稻草。
还有张涛,姐姐公司里那个总爱跟在她屁股后头“晓姐晓姐”叫个不停的年轻助理。他缩在角落里,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是突然小了一号。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眼神空洞地瞪着地面,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念着什么咒语。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恐惧。
灵堂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粘稠感。悲伤似乎只浮在最表层,像一层薄薄的油膜。底下涌动着的,是心照不宣的回避,是极力掩饰的焦躁,是某种……带着腥气的秘密。每个人都在表演悲伤,却演得漏洞百出。哀乐还在喧嚣,香烛味混合着雨水的土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闷得我喘不过气。姐姐最后那个惊恐的眼神,坠楼前那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呼喊,又一次撕裂了我的脑海——“啊——!”
心口猛地一抽,尖锐的疼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冰冷的墙壁抵住后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几乎是逃离般地转身,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一头扎进灵堂后面那条狭长幽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存放姐姐遗物的小隔间。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消毒水味道的冷气扑面而来。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铁皮柜子。我拉开柜门,姐姐的私人物品静静地躺在里面:几件常穿的衣服,几本书,还有……那个屏幕碎裂得如同蛛网、边框严重扭曲变形的旧手机。它像一具残骸,躺在柜子冰冷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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