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碑影入梦
林深的指尖还沾着拓片的墨香,青铜灯台在书案投下摇晃的影子。作为浙大历史系的青年讲师,他正为《宋书·卷七》里那句主见之,谓帝曰: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的记载辗转反侧。
山阴公主刘楚玉,史上最荒淫的公主。导师曾这样评价,仗着皇帝亲姐的身份,要了三十个面首,最后被弟弟刘彧砍了头。可林深总觉得史书记载太过简略,像块蒙尘的古玉,没擦净前谁也看不清纹路。
深夜的风掀起窗纱,案头《建康实录》突然无风自动。林深惊得抬头,就见泛黄的书页间浮起一缕幽蓝光雾,渐渐凝成个穿大袖襦裙的女子轮廓。他揉了揉眼睛,光雾却更清晰了——那是张极艳的脸,眉似春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偏生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冷。
你是谁?林深下意识后退,后腰抵上博古架。
女子开口,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我是刘楚玉。
雷击般的震颤从脚底窜上来。林深想起书里说山阴公主死于永光元年,算起来已有千年。可眼前人分明带着活人的温度,广袖里还露出半截缠丝玛瑙镯,与他前日在南京博物院见过的南朝首饰如出一辙。
你...来找我?他声音发紧。
刘楚玉的虚影轻轻摇头:我来寻解铃人。
话音未落,书案上的台灯突然炸裂。林深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朱漆门楣上山阴第三个鎏金大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空气里飘着脂粉与药草混杂的气味。
他低头,身上的T恤变成了月白交领衫,腰间挂着块刻着二字的羊脂玉牌——正是他总戴的那枚。
这不是梦。
第二章 公主的囚笼
林郎醒了?
软帘掀开,进来个穿青布襦裙的小婢女,手里端着药碗。林深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雕花拔步床上,帐子是茜色绞缬纱,枕边还搁着半块吃剩的枣泥酥。
这是...公主府?他掀开被子,床榻雕着缠枝莲,绣墩上搭着件织锦袍,绣工精细得能数清凤凰尾羽的根根绒毛。
小婢女抿嘴笑:林郎昨日替公主诊脉,累得晕过去,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林深脑子嗡地响。他记得自己穿越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刘楚玉的虚影指向他的太阳穴,然后...然后他就被塞进了这个身体?
正混乱着,外头传来环佩叮当。珠帘卷起,进来个穿金缕织成袍的女子。她生得极美,眉峰斜飞入鬓,唇点朱砂,可眼神冷得像腊月的秦淮水。
你就是新来的林郎?她扫了眼林深,听说你会诊脉?
林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具身体里成了,大概是个大夫。他硬着头皮起身:略通岐黄。
刘楚玉随意坐下,伸手让他诊脉。林深指尖刚触到她腕间,便觉脉象弦滑如珠走盘,分明是长期失眠、郁结于心之相。再看她舌苔,薄黄微腻,是肝火犯胃的症候。
公主近日可是夜不安寝?他试探着问,饮食可还好?
刘楚玉挑眉:你倒比太医院那群废物仔细。她忽然倾身,压低声音,他们说我疯,说我贪淫好色,你信么?
林深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想起史书记载里那个被史官匆匆带过的。或许这双眼睛里藏着的,从来不是放纵,而是无人能懂的孤独。
小民不敢妄议。他斟酌着措辞,只是公主贵为天子姊,若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刘楚玉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梁柱间,惊得檐下鹦鹉扑棱翅膀,我想要个面首,父皇给了;我要建个金墉城,他们说劳民伤财;我不过说了句陛下后宫万人,我却只有驸马,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话。她猛地拍案,茶盏跳起来又落下,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本可以不是这样的。
林深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导师说过的话:历史人物的每一个标签下,都是被时代碾碎的人生。
公主可知,他轻声说,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第三章 杏林初逢
十日后的清晨,公主府后园的杏林里飘着药香。
林深蹲在药圃边教小婢女阿竹辨认药材:这是远志,安神的;那是合欢皮,解郁的...话没说完,就听见环佩声由远及近。
刘楚玉换了身月白骑装,发间只插了支木簪,倒显得清减些。她接过林深手里的药锄:今日教我认药?
林深愣住:公主千金之躯...
千金之躯就不能学这些?刘楚玉弯腰挖起一株柴胡,我查过《本草经集注》,陶弘景说药者,治病之草,有什么学不得?
阳光透过杏叶洒在她脸上,林深第一次见她笑,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讽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像春雪初融般的笑。
公主若想学,小民明日带《神农本草经》来。他说。
不必。刘楚玉将药草放进竹篮,你随身带着的那个本子,我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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