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汴京特有的暖意,卷着糖坊后院那株老桂树新抽的嫩芽气息,轻轻拂过小满的发梢。他攥着那本泛黄的账本,指腹反复摩挲着“陈家糖行,欠银500两,拒不归还”那行字,墨痕因岁月侵蚀有些晕染,却像一把生锈的锥子,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
“老板,八阿哥府的人来了,说八阿哥在府中等您,让您现在就过去。”王二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自从小满从老家回来,就把自己关在账房里翻那本旧账,脸色沉得像要下雨,连苏小棠来劝都只淡淡应了几句,王二这还是第一次见小满这般模样,连平日里最爱的糖稀都没心思尝一口。
小满深吸一口气,将账本仔细塞进怀里,又用外衫紧紧裹住,仿佛那不是一本旧账,而是沉甸甸的真相。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知道了,备车。”
王二连忙应声去牵那匹平日里拉货的枣红马,苏小棠不知何时也来了,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件素色的外袍,见小满出来,快步上前递给他:“外面风大,穿上吧。八阿哥那边……你别太急,凡事有我。”
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春日的溪水,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小满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暖意,却让小满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几分。小满接过外袍披上,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苏小棠略显担忧的眉眼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日子,从御供被停到联盟成立,再到如今父母死因的疑云,若不是有苏小棠在身边陪着,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来。
“我很快就回来。”小满抬手替苏小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语气带着一丝安抚,随即翻身上马,跟着八阿哥府的侍卫往阿哥府去。
枣红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小满坐在马背上,目光扫过街边的店铺,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老家老房子里的场景——积灰的木柜、泛黄的照片、还有账本上那句“他们用劣质糖料冒充优质,劝诫无果,恐遭报复”。
“恐遭报复”……这四个字像一根无形的线,将父母当年的“意外”与陈家紧紧连在了一起。小满想起小时候,父母总是在灶台前忙碌,父亲熬糖时会哼着江南的小调,母亲则在一旁帮着切果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暖意。可那样温暖的日子,却在他八岁那年戛然而止——一场大火,烧毁了糖坊,也带走了他的父母。
当时所有人都说,是糖坊的灶台年久失修,夜里走了火,可小满总记得,火灾前一天,有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来找过父亲,两人在堂屋里吵得很凶,父亲气得把茶杯都摔了,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阴鸷得像毒蛇。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陈家糖行的掌柜。
那时他年纪小,只知道害怕,却不懂其中的缘由,如今再看这本账本,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凑到了一起——父亲拒绝和陈家合作垄断糖市,还揭穿了他们用劣质糖料冒充优质的勾当,陈家怀恨在心,便设下了圈套,不仅诬陷父亲偷税漏税,还放火烧了糖坊,害死了他的父母!
想到这里,小满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连缰绳都被他攥得微微发颤。风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反而让那股恨意越发浓烈——他一直以为父母的死是意外,可真相竟然如此残酷,是有人精心策划的谋杀!
“林老板,到了。”八阿哥府的侍卫勒住马绳,恭敬地说道。
小满回过神,抬眼望去,只见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和硕廉亲王府”的牌匾,门口的石狮子威严矗立,府内传来阵阵松涛声,透着一股皇家府邸的庄重。他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侍卫,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府里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小满来了,连忙上前见礼:“林老板,八阿哥在书房等您,请跟我来。”
小满点点头,跟着管家穿过回廊,走过花园。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可小满却无心欣赏,只觉得这些繁华的景象,与他心中的沉重格格不入。
管家将他带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爷,林老板来了。”
“进来。”书房里传来八阿哥温润的声音。
小满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八阿哥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见他进来,连忙放下书卷,起身笑道:“林老板来了,快请坐。”
小满拱手行礼:“草民林小满,见过八阿哥。”
“免礼免礼。”八阿哥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命人倒了杯茶,“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喝杯茶歇歇。”
小满谢过八阿哥,在椅子上坐下,却没有喝茶,而是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账本,双手递到八阿哥面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八阿哥,草民今日来,是想请您帮我查查这本账本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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