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的初夏,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历史坩埚,内外交炽,风云激荡。南京城内,由活字印刷引发的“文统”之争余波未平;遥远的南洋,来自葡萄牙探险舰队的威胁已如海上阴云,悄然迫近。而在这内外压力的交汇点上,一场更为宏大、更关乎帝国陆权根基的变革,正以其铿锵有力的节奏,震撼着古老的华北平原。
大同府外,“大同官矿”至最近漕运码头的第一期“驰铁”工程,在经过近一年紧锣密鼓的施工后,终于迎来了历史性的贯通!这是一条长达百余里的实验性铁路,虽然大部分路段仍显简陋,铁轨是熟铁锻制,枕木是新伐的松木,但那两条平行延伸的金属线条,已然如同巨龙之脊,横亘在苍茫的天地之间。
贯通之日,朱雄英亲临现场。他没有举行盛大的仪式,只是与宋礼等工部官员、以及无数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的工匠和转业漕工们,静静地站在崭新的站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枕木的松香与铁轨的金属腥气。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而浑厚的汽笛!伴随着大地轻微的震颤和愈发响亮的“哐当”声,一台经过进一步改进、被命名为“龙门贰型”的蒸汽机车,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喷吐着浓密的黑白烟柱,牵引着长达二十节满载乌亮煤炭的斗车,以远超骡马的速度,沿着铁轨平稳而有力地驶来!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处发出的规律撞击声,蒸汽机活塞往复运动的喘息声,以及那庞大车体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汇聚成一股无与伦比的工业力量感,让所有在场之人,无论身份尊卑,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震撼。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一位老工匠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们用汗水、智慧,甚至鲜血(工程中难免有伤亡),将皇长孙殿下图纸上的线条,变成了这横卧于大地之上的钢铁奇迹。
朱雄英抚摸着尚带余温的车厢壁,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这条铁路的意义,远不止于运输煤炭。它验证了长途铁路修建的可行性,积累了宝贵的工程经验,更向天下宣告:大明帝国,正式迈入了铁路时代! 陆上交通的速度与运力极限,已被彻底打破。
“宋主事,辛苦了。”朱雄英看向身旁因激动而面色潮红的宋礼,“此路贯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下一步,按照规划,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西接更多矿场,东联天津港口!我们要让这铁轨,成为帝国北方的经济动脉!”
“臣,定当竭尽全力!”宋礼肃然应命。
然而,就在朱雄英为北方铁路的贯通而心潮澎湃之际,来自南方海洋的警讯,再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他的案头。
总衙派往南洋的“扬威级”分舰队,在按照计划巡视至满剌加海峡附近时,与一支三艘舰船组成的葡萄牙探险舰队,不期而遇!
急报中详细描述了这场具有历史意义的遭遇:双方在狭窄的海域内互相发现,均保持了高度警惕。大明舰队悬挂龙旗,阵容严整;葡萄牙舰队船体相对较小,但帆装灵活,侧舷亦可见炮口。双方没有立刻开火,而是进行了谨慎的接触。通过旗语和有限的通译,葡萄牙人声称他们是在寻找通往“印度”(他们对中国以南地区的统称)的航路,并询问大明的来历。大明舰队指挥官则严正声明了此片海域的藩属关系,要求对方表明来意。
最终,或许是因为摸不清大明舰队的虚实,这支葡萄牙小舰队选择了暂时退却,向南驶去。但临走前,他们望向大明那明显更大、火炮更多的“扬威级”战舰的眼神,充满了震惊、贪婪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彼辈……绝不会善罢甘休。”朱雄英放下急报,走到总衙那幅巨大的南洋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满剌加海峡的位置。历史的轨迹虽然因他的出现而发生了偏转,但西方殖民者东进的贪婪本性,却未曾改变。这次遭遇,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更大规模、更激烈的碰撞,几乎可以预见。
陆上的铁轨与海上的浪涌,在这洪武二十五年的夏天,仿佛成为了两种文明、两种时代竞争锋芒的象征。
内部的压力也并未因铁路贯通而减轻。活字印刷的推广,虽然凭借其便捷低廉的优势和朱雄英的强力支持,冲破了旧书商的阻挠,开始深入人心,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信息传播的加速,使得各种思潮的碰撞更为激烈。有人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新学知识,也有人对扑面而来的、夹杂着西学因子的信息感到不适和恐慌,更有别有用心者,利用活字印刷的便利,私下刊印攻击新政、散布谣言的“小报”,造成了新的舆情混乱。
朱雄英意识到,开启民智如同驾驭烈马,既能驰骋千里,也有一朝倾覆的风险。他必须建立相应的引导和规范机制。在他的授意下,由礼部、工部和总衙联合,开始筹划创办第一份官方性质的新闻出版物——《大明公报》,旨在以活字印刷,定期发布朝廷政令、新政成果、海外见闻以及经过筛选、有利于开阔眼界、增长见识的格致之学,试图掌握舆论的主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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