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沉默着,没有回应。同情心在权力的漩涡里是奢侈品,他早已学会谨慎。
冬临似乎也并不期待回答。他又待了片刻,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客气话,便拘谨地告退。他转身离开时,背影依旧单薄,步履却并不凌乱。
修斯前去送客,会客厅内恢复了安静。
米迦低头看着手中精美的请柬,眉头微蹙。“冬临在试探我们。”他的声音冷静而确定。
顾沉滑着轮椅靠近,瞥了眼那请柬:“试探我们是当敌手防着,还是……能当成一条路?”
“都有。”米迦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帝都一成不变的景致,冬临那单薄却并不凌乱的背影似乎还在眼前,“他展现怯懦,提及旧情,甚至不惜暴露对恩裴那点不寻常的心思……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向我们传递信息。”
他转过身,背靠着窗框,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界。
“他在告诉我们,他不是任虫摆布的棋子。他有在乎的,也会算计。在宫里能活到现在,这套本事他早就练熟了。”米迦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却透着冷意。
他顿了顿,将请柬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对恩裴的心思是真的,”米迦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冷嘲,“可这里面算计数也一点不少。他想活,还想拽着恩裴,照他的想法活。”他抬眼看向顾沉,“真是个……贪心的雄虫。”
顾沉看着米迦条分缕析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他的将军,从来不止于战场。
“贪心,才好。”顾沉的声音低沉,带着掌控一切的平静,“有欲望,就有弱点,有弱点,就能为我们所用。他和恩裴这艘绑在一起的船,看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朝着虫皇设定的方向航行。冬临……他并不甘心只做一个象征性的纽带。”
“他想做执绳者。”米迦精准地总结。冬临那句“不想成为拖累”,与其说是自卑,不如说是一种隐晦的宣告,他意图在这段关系,乃至未来的权力格局中,占据主动。
顾沉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有意思。一个被所有虫忽视的C级雄虫,却想同时驾驭他S级的雌君,以及陛下布下的棋局。”
“风险极大。”米迦陈述事实。无论对冬临自己,还是对任何可能与他合作的。
“但回报,也可能同样震撼。”顾沉的目光变得深邃,“一个能在皇宫深处伪装至今,并开始主动落子的虫,他所图谋的,绝不仅仅是自保。”
米迦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冬临提到恩裴时,那转瞬即逝的真实亮光。那里面不仅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连冬临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危险投入。
“恩裴知道他的真面目吗?”米迦忽然问。
顾沉低笑一声,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现在或许还不知道。但以后……以恩裴的骄傲,恐怕不会喜欢被自己眼中的‘弱者’如此算计和牵引。他们的婚姻,从开始就埋着火药。”
他操控轮椅来到米迦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窗外。
“不过,那与我们无关。”顾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我们只需要知道,棋盘上多了一个不安分的变量。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在风暴来临前,多看清一枚棋子的走向,总不是坏事。”
米迦颔首。冬临的到访,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已经荡开,未来的波涛或许就将由此而起。他们需要做的,是比以往更加警惕,也更加……善于利用每一分变数。
窗外,日头西沉,给帝都的建筑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像一张正在悄无声息铺开的棋盘。
公爵府外,悬浮车门“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外界。冬临脸上那点恰到好处的怯懦,像被掐灭的烛火,倏地消失了。他重重靠进椅背,仰起头,后脑抵着冰凉皮质头枕,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累。
比在宫里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规矩和审视还要累。顾沉的眼神太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三哥米迦……倒是比他预想的要沉得住气,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今日全是审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刚才那场戏,应该没出纰漏吧?故意提起菲尔贵君,三哥握请柬的手确实紧了。他赌对了,那点微末的旧情,到底还在。
至于顾沉……冬临扯了扯嘴角,这只S+级的雄虫不简单,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空口白话的“同盟信号”打动不了他。
不过没关系,种子已经埋下。他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有弱点”、“有算计”但也“有可能”的十六皇子,这就够了。
冬临思绪飘开,不可避免地落到恩裴·罗素身上。那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无数遍,带着铁锈和星辰的味道。
他知道恩裴看不上他,C级精神力雄虫,透明皇子,怎么看都是个拖累。可他偏要把这拖累,变成捆住恩裴的绳索,也是……通向他的独木桥。
虫皇的赐婚对恩裴而言是枷锁,但对冬临自己,这却是他殚精竭虑、在无数个宫廷暗夜里唯一抓住,靠近这颗星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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