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无……
顾沉的意识仿佛在深海中挣扎了无数个世纪,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要将他的意识和灵魂一同碾碎。
倏然,一道带着释然与苦涩的流光,蛮横地撞入他破碎的世界,用自身的存在,将那濒临崩塌的架构,一寸寸地粘,加固。
剧烈的痛苦中,夹杂着一股庞大而陌生的记忆洪流。
是阴冷潮湿的公爵府长廊,是双腿失去知觉时的绝望,是偷偷翻阅雌父笔记时短暂的慰藉,是初见米迦时心底隐秘的悸动……以及,日复一日看着异世界另一个“自己”时,那蚀骨灼心的嫉妒与不甘……
最后,所有情绪沉淀下来,化作一句无声的托付,沉甸甸地压上他的灵魂:
“别辜负了……我‘精心’挑的雌君,和‘我们’的孩子。”
顾沉……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不再有“原主”与“穿越者”的区分。从此,只有一个背负着两段人生、双重记忆的,完整的顾沉。
沉重的眼睫颤动了几下,顾沉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入眼是救生舱内闪烁着故障警告灯的狭窄操作台。身体的感觉也随之回归。
无处不在的剧痛,尤其是头部,像是被重锤砸过,略微一思考就带着撕裂感;喉咙干渴得如同沙漠,四肢也沉重得不听使唤。
他尝试调动精神力。
精神海里不再是无底的空洞,而像一个被打满了粗糙补丁的破旧容器,虽然不再泄露,但内里空空荡荡,稍微引动,便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
他还活着。
以另一个“自己”彻底消散为代价,活了下来。
这个认知让顾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沉闷感压过了肉体的痛苦。
他从未欠过谁如此沉重,如此无法偿还的债。那份属于少年顾沉的偏执、怨恨与最终时刻的释然,已经成了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印记,再也无法剥离。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救生舱带着金属和机油味的内循环空气。
现在不是沉湎于情绪的时候。
他必须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米迦和孩子,也为了那个用最后存在为他铺路的“自己”。
他强忍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不适,开始检查救生舱的状态。
救生舱的能源只剩余了7%,生命维持系统还罢了,轻度受损。而通讯系统已完全损毁,信号发射器呈物理性断裂。
至于最关键的动力系统,同样严重受损,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姿态调整和短途惯性飞行。
情况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他就像一叶漂浮在无边大海上的孤舟,随时可能因为能源耗尽而变成一口冰冷的棺材。
不能坐以待毙。
顾沉的目光锐利起来,属于末世强者的求生本能被彻底激活。他无视了身体的抗议,将微弱的精神力如同触手般延伸出去,仔细感知着救生舱外部的环境。
剧烈的能量乱流已经平息,他正漂浮在一片相对稳定的碎石带边缘。而在不远处的引力圈内,一颗星球静静悬浮。
从扫描的粗略数据看,星球表面环境恶劣,大气成分复杂,有微量辐射,但似乎存在基础的重力和可能的水冰迹象。
一个不适合虫居的废弃星球。但对他而言,却是眼下唯一的生机。地面,总比毫无依托的太空多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他必须赌一把。
顾沉深吸一口气,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而稳定地输入指令。他利用那点可怜的剩余动力,调整救生舱的姿态,将其对准了那颗灰蒙蒙的星球。
同时,他将自己恢复的那一丝丝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救生舱最为脆弱的连接处。他无法提供推力,但或许能在高速坠落时,稍微加固一下舱体,提高那么一点点存活的概率。
“警告:动力不足。迫降成功率低于15%。警告……”冰冷的电子音反复提示。
顾沉直接关闭了警告提示音。
他的眼神沉静如水,映着舷窗外那颗越来越近的死亡星球。
没有退路了。
救生舱尾部喷吐出微弱的蓝色光焰,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未知的荒芜,坠落下去。
如同一颗燃烧陨石的救生舱,撕裂了废弃星球稀薄的大气层,外部装甲与空气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舱体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顾沉将自己牢牢固定在缓冲座椅上,咬紧牙关,将那微弱如丝的精神力催到极致,死死“裹住”舱体最脆弱的连接处。
“砰——轰隆!”
剧烈的撞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顾沉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救生舱在惯性的作用下,在布满砂砾和岩石的地表疯狂滑行,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最终在一阵令虫牙酸的摩擦声中,狠狠撞进一堆暗红色的岩山里,才彻底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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