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纪委的小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面对秦赐坦荡的回应，县纪委书记与市纪委的两位同志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赐同志，你有这个态度很好。”市纪委其中一位年纪稍长、面容严肃的同志开口，他自称姓赵，“我们接到反映，主要涉及几个方面。第一，你早期个人垫付五十万土地预收购款，虽然审计报告显示已归还，但举报信质疑你一名转业干部，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积累如此大额资金？其来源是否合法清晰？”
秦赐心中了然，果然是从这里切入。他平静回答：“赵同志，关于这五十万的来源，我可以提供完整的银行流水和说明。其中绝大部分是我多年的转业安置费、服役期间的积蓄和各类津贴，以及父母的部分资助。所有款项来源合法，有据可查。当时情况紧急，为了项目启动，我自愿临时拆借，所有流程符合规定。”
“自愿拆借？”赵同志微微挑眉，“根据我们初步了解，你家庭背景普通，父母均为退休工人。如此‘自愿’，是否带有某种个人目的，或者期望在未来获得超出规定的回报？”
这话问得相当尖锐，隐含了利益输送的指控。
秦赐神色不变，语气却坚定了几分：“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塔寺乡的发展能快一点，乡亲们的好日子能早一点到来。如果非要说回报，那么今天塔寺乡的繁荣和百姓的笑脸，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除此之外，我个人未从任何项目中获取一分一毫超出规定的利益。”
另一位市纪委的同志，姓王，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关于塔寺乡旅游综合服务公司的收购和改造。举报信称，你与该公司实际控制人蒋涛关系密切，存在利用职权为其牟取不正当利益的嫌疑。数百万元的资金往来，是否完全合规？你是否在其中充当了不恰当的角色？”
“蒋涛是我的朋友，但更是经过乡党委会集体决策引入的合规投资商。”秦赐早有准备，“收购过程公开透明，价格经第三方评估。改造资金全部来源于蒋涛公司的合法融资和自有资金，其公司账目独立，经得起任何审计。我本人从未干预其正常经营，也未从该公司获取任何私利。这一点，之前的专项审计已有明确结论。”
赵同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之前的审计是在县层面。但现在，举报材料直接送到了市里，甚至省里都有所耳闻，影响很坏。我们需要更深入的核实，包括对你个人及其亲属的银行账户、资产情况进行必要的核查。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
“我完全理解，并积极配合组织核查。”秦赐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个人账户、家庭资产情况，随时可以向组织报备。清者自清。”
询问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问题细致且反复。秦赐始终对答如流，态度不卑不亢。他提供的解释都有相应的证据链支撑，逻辑清晰。
中午，调查暂时中止。秦赐被要求留在指定地点休息，下午继续。他的通讯工具也被暂时保管。
独自坐在休息室里，秦赐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他基本可以确定，这次调查绝非空穴来风，而是有备而来。对方选择的切入点非常刁钻，虽然查不出实质问题，但“资金来源不明”、“官商勾结”的帽子扣上来，本身就足以制造舆论，拖延他的任命，甚至将他调离关键岗位。
“省里都传到了……”秦赐反复咀嚼着这句话。陈明哲那张看似斯文却隐含倨傲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如果真是他，仅仅因为感情受挫就动用如此手段？还是说，这背后牵扯到更复杂的利益纠葛？塔寺乡的快速发展，是否无意中触动了某些人的蛋糕？
他想起之前刘副局长的“提醒”，想起何旭强事件中隐约窥见的更深层联系，想起审计风波……这一切，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串联着。
下午的询问，重点转向了秦赐与杨可欣的关系。调查组似乎想从生活作风方面寻找突破口，反复询问他多次前往省城与杨可欣见面的细节，甚至隐晦地提及是否接受过对方或其所在单位的不当利益。
秦赐心中冷笑，果然连这方面都做了文章。他坦然承认与杨可欣是朋友关系，并详细说明了每次去省城都是因公出差或私人休假，所有开销均为自理，与杨可欣及其单位无任何经济往来。关于冒充男友一事，他略作思考，觉得此事难以隐瞒且本身并无不当，便简略说明是应朋友之请，临时帮忙应对纠缠，并无其他。
调查组对此未置可否，但详细记录了所有细节。
一天的询问结束，秦赐虽然身心疲惫，但思路愈发清晰。对手躲在暗处，手段阴险，目的明确——就是要搞臭他，阻止他执掌塔寺乡。
他被安排住在县招待所，活动范围受限，暂时不能返回塔寺乡。
晚上，他站在招待所的窗前，望着县城稀疏的灯火。塔寺乡此刻应是灯火辉煌，游客如织吧？孙紫恩能否稳住局面？乡里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股强烈的愤懑和不甘涌上心头。他并不畏惧调查，他行得正，不怕影子斜。但他痛恨这种背后放冷箭、为了私利不惜损害地方发展大局的行为。
“想用这种手段把我逼走？”秦赐眼神锐利，对着窗外的夜色低语，“没那么容易。”
他知道，这场斗争已经超出了个人清白的范畴，变成了塔寺乡发展模式与旧有势力、实干作风与阴谋伎俩的较量。他不能倒下，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塔寺乡那片充满希望的土地和信任他的人们。
他需要破局。光是被动应对调查还不够，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背后的黑手，并给予有力回击。或许，该联系一些真正能信任的人了。蒋涛在商场人脉广，或许能查到一些线索；杨可欣在省城媒体，也许能从舆论层面……但这一切，都需要在组织的框架内，谨慎行事。
眼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沉住气，配合好调查，用无可辩驳的事实，粉碎一切不实之词。这场仗，他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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