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北风凛冽,然而襄阳府内外,却呈现出一派迥异于元廷治下其他地方的生机与秩序。城墙坚固,旌旗招展,上面绣着的并非元廷的图腾,而是简单的红色头巾图案,象征着在此立足的“红巾军”义军。
城内街道整洁,治安良好,完全不见流民遍地、饿殍盈野的惨状。各处关键路口都设有官方的粥棚,热气腾腾的稀粥杂粮饭免费供应给那些初来乍到、尚无着落的流民。这并非单纯的施舍,而是一套严密体系的开端。
所有接纳的流民,都被妥善登记造册,根据其身体状况和能力,被分配到城内外新建的各类工坊之中——规模庞大的兵器坊内,炉火熊熊,叮当作响,正在加紧打造兵甲利器;盐坊里,工人们忙碌地煮盐、晒盐,保障着军民必需;新设立的铸币坊更是核心重地,试图建立独立的经济体系……凡有劳动能力者,皆可通过做工换取三餐温饱与统一的住宿。这些工坊区域管理严格,却又充满了为生存、为未来而奋斗的蓬勃朝气。
负责统筹这一切的,是擅长内政的杨文与心思缜密的石若云。他们二人将殷梨亭的理念贯彻得极好,不仅让流民得以活命,更将他们转化为建设与战斗的力量,使得襄阳这块根据地如同磐石般日益稳固。
自红巾军占领襄阳,打出“抗元复汉”的鲜明旗号,并以森严的军纪秋毫无犯,迅速赢得了本地及周边百姓的认同与拥戴。消息传开,襄阳附近乃至更远地方不堪元廷压迫的小股义军、江湖豪杰纷纷来投。凭借殷梨亭早前的布局与襄阳本身的战略地位,三地互为犄角,势力急速膨胀,短短时间内,竟已聚集了将近十万之众!虽然其中大部分还需整训,但已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日,总兵府内,殷梨亭正在查看地图,谢彦匆匆入内禀报。
“主公,南方消息!庄铮已在苏州正式起事,声势极为浩大,麾下聚集了号称‘四大天王’的猛将,个个如狼似虎,江南一带的小股义军纷纷前往归附,如今已拥兵十余万,震动东南!”
殷梨亭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道:“元廷有何反应?”
谢彦道:“据大都内线消息,朝堂之上虽有争执,但已决议派遣大将率精锐南下镇压,想必不日就将动身。主公,我们是否需从后方策应,牵制元军,减轻庄铮的压力?”
殷梨亭未置可否,又问:“杨昆那边如何?”
“杨昆兄弟在南昌高举义旗,声势也不小,已在南昌周边站稳脚跟,并且正有意向襄阳方向辐射发展,意图与我们连成一片,形成犄角之势。”
殷梨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直起身,手指在地图上从襄阳划向东南,最终点在应天(南京)的位置:“策应庄铮?不必了。元军南下,正可吸引朝廷主力注意力。如今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整合自身力量,而后顺汉江、长江而下,直捣南昌,与杨昆部会师!然后,合力东进,拿下应天这座虎踞龙盘之地,作为我们真正的根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邃:“庄铮此人,我虽接触不多,但观其行事,乃是雄才大略、气度非凡之辈。若给他机会,未必不能成就一番非凡事业。如今我们相隔遥远,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到,不如先做好自己的事。传令下去,各部加紧练兵,囤积粮草军械,养精蓄锐。待来年开春,江水上涨,便是我们东进之时!”
年关将近,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辞旧迎新的气息,殷梨亭心中规划着明春的战略,暂时将烽火硝烟置于脑后。
武当山下,别院。
殷梨亭风尘仆仆地从襄阳返回,推开院门,却意外地听到了一阵婴儿稚嫩的笑声和两个女子的轻柔话语。他步入屋内,只见烛火温暖,纪晓芙正抱着小昭逗弄,而旁边坐着的那位身姿曼妙、容颜绝丽的女子,竟是黛绮丝!
“绮丝?你来了!”殷梨亭又惊又喜。
黛绮丝见到殷梨亭,美眸中也瞬间绽放出光彩,连忙起身,敛衽一礼:“主上!南方有些教务需要处理,我便随同巡视的兄弟一道来了,顺路……过来看看小昭,也看看主上和晓芙妹妹。”她目光转向纪晓芙怀中的女儿,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母爱与一丝愧疚。
纪晓芙笑着将小昭递向黛绮丝:“黛姐姐,你可得多住些时日。小昭年岁尚小,最是需要娘亲在身边的时候。”
黛绮丝接过女儿,轻轻亲吻着她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教中初定,百废待兴,我身为教主,若时时将孩子带在身边,虽教内兄弟表面不说,私下里难免会议论,恐损教主威严,于稳定大局不利。为了抗元大业,只能暂且忍耐分离之苦。况且,小昭在武当山下,有你们照看,我……再放心不过了。”她的话语理智而克制,却难掩那份身为人母的无奈与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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