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黑夜已彻底降临,但那轮高悬的血月,将不详的暗红光芒泼洒在大地上,使得这黑夜比白昼更加令人心悸。战场中央,那只由三只罪血眷属融合而成的怪物,其进程已超过百分之九十。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扭曲骨甲、沸腾黑液和蠕动血肉构成的、无法名状的轮廓,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空的血月光辉,投下的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笼罩着残破的灯塔镇。它散发出的威压如同实质,让空气凝固,让大地哀鸣。
灯塔镇那引以为傲的能量护盾,在这纯粹的、蛮横的力量压迫下,发出了濒临极限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护盾光幕上,清晰可见的、如同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正在迅速蔓延、扩大,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成漫天光屑。
前线,黎明议会的成员们已被迫退守到半挂车周围,依托着白风竭力维持的、已然摇摇欲坠的幻境壁障做最后的抵抗。虞薇手中的长钺,那经由她能力强化的、无坚不摧的钺刃上,已经布满了与骨甲碰撞留下的缺口和卷刃,她的呼吸粗重,体力濒临透支。陈冶面色苍白地靠在车厢上,他所能操控的特制金属弹头早已告罄,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融合体一步步完成最后的蜕变。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心脏。所有人都明白,常规意义上的抵抗,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雕塑般沉默伫立在指挥所角落的薇奥菈,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因绝望而死寂的指挥所成员耳边:
“幽,立刻计算正面击杀这只融合体夜魇,所需要达到的、最低限度的瞬时物理破坏力数据模型。”她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地继续道,“同时,通过内部广播,召集灯塔镇内,除必须坚守在防御武器操控岗位外的所有人,立刻到中央广场集合。”
这莫名其妙的指令,让濒临崩溃的幽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薇奥菈,声音因急切和不解而尖锐:“你要做什么?!现在召集所有人到广场?那毫无意义!只会让混乱加剧,在护盾破碎时造成更大的、无谓的伤亡!我们需要的不是人海,是奇迹!”
薇奥菈的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丝神秘的、近乎缥缈的微笑。她的目光扫过指挥所内每一张写满绝望和困惑的脸庞,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蕴藏着星海,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们所理解的绝境,或许,只是我棋盘上另一段序曲的起点。
“把我长久以来,所倾注的‘投资’,”她轻声说道,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为你,为所有人,展现一二。”
幽死死地盯着她,理智告诉他这命令荒谬绝伦,但内心深处,那仅存的一丝对超越常理之存在的敬畏与侥幸,让他最终咬紧了牙关。在这彻头彻尾的、人力无法挽回的绝境之下,他选择……相信这最后的疯狂。
“执行命令!”他嘶哑着对通讯官吼道,“立刻计算数据!广播,召集所有非战斗必要人员,前往中央广场!快!”
在现实世界因这突兀指令而陷入一种怪异动员状态的同时,薇奥菈的意识,已然沉入了那片纯白的梦境空间。
云忆的本体意识早已等在那里,她安静地坐在那棵永恒的光之巨树下,表情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仿佛外界那毁天灭地的危机,与她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薄膜。
“第五页内容,你想怎么写?”薇奥菈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身影在云忆对面凝聚。
云忆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学生”的怯懦或迷茫。在梦境中,她无需伪装,思维直接而锐利,基于最本质的理性进行判断:“我们缺少的,是决定性的、能够扭转战局的绝对力量。那么,便直接尝试强行更改力量分配的规则。”她的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题,“向‘书’祈求外援,本质依旧是无法自立于这个末世。增强自身,哪怕幅度巨大可能导致失败,风险与收益也值得一搏。这末世之下,每时每刻,我们不都是在与命运对赌吗?”
薇奥菈静静地听着云忆这番剥离了所有情绪、直达核心的论述,那双竖瞳之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赞许与……欣慰。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播下的种子,终于破开了坚硬的土壤,显露出其内蕴的、坚韧的本质。
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种释然与决断:“很好。那么,是时候了……褪去你所有的伪装吧。你不再需要扮演任何角色,无论是怯懦的学生,还是被我操控的傀儡。”
云忆闻言,缓缓地、彻底地抬起了头。那双原本属于年轻学生的、清澈的眼眸中,此刻所有的迷雾散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近乎冰冷的冷静与洞悉一切的理性光芒。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累赘,也不再是薇奥菈手中一枚被动的棋子。在这一刻,她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是「叙事书」唯一的、真正的主人,一个即将以自身意志和这超越常理的力量为赌注,与这个残酷世界进行终极对赌的……决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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