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撕破南京城的晨雾时,林鹤年和沈砚之正蜷缩在城外小树林的灌木丛里,身上的礼服早已被露水浸透,狼狈得如同两只惊弓之鸟。西厢房的那一场惊魂夜战,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爆炸声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松本一郎那狰狞的咆哮声,更是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林鹤年靠在一棵老槐树上,眉头紧紧蹙着,左手捂着肋骨处的伤,那里被松本的肘击撞得淤青一片,稍一用力,就疼得钻心。他看着沈砚之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卸干净的脂粉,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露珠,手指上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在晨光下看得格外刺眼。昨夜刺绣时,她为了赶时间,指尖被银针划破了不知多少次,血珠渗出来,混着朱砂丝线,在墙壁上绣出了那幅镇邪的八卦图。
“醒醒。”林鹤年轻轻推了推沈砚之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天快亮了,我们得赶紧进城,去百乐门和老鬼汇合。”
沈砚之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便被警惕取代。她迅速坐直身体,抬手摸了摸耳后的通讯器,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昨夜翻窗撤离时,通讯器被窗棂刮掉了。“坏了,”她低声道,“通讯器丢了,没法和老鬼提前联系。”
林鹤年的脸色沉了沉。老鬼是潜伏在百乐门的地下党联络员,负责接应他们,传递下一个任务的情报。按照约定,他们本该在天亮前用通讯器告知老鬼行动成功,可现在,通讯器丢失,他们只能贸然前往,这无疑是自投罗网。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林鹤年咬了咬牙,从背包里掏出两件早就准备好的替换衣物——一件灰色的粗布短褂,一条黑色的长裤,还有一件蓝布旗袍。“换上衣服,把礼服烧了,免得被日军认出来。”
两人迅速换好衣服,将沾了红酒渍和灰尘的礼服堆在一起,林鹤年掏出火柴点燃,火苗舔舐着昂贵的衣料,很快就化作一堆灰烬。沈砚之将旗袍的领口拉高,遮住了脖颈处的肌肤,又用锅底灰抹了抹脸,原本清丽的容貌瞬间变得灰头土脸,像个普通的市井妇人。
“走。”林鹤年背起背包,扶了一把沈砚之,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南京城的方向走去。
进城的路比想象中要顺利,城门处的日军宪兵正懒洋洋地检查着来往行人,显然还没接到松本的通缉令。林鹤年和沈砚之混在一群挑着担子的小贩中间,低着头,快步走过城门,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百乐门歌舞厅坐落在南京城最繁华的夫子庙附近,是整个南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既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场所,也是地下党传递情报的秘密据点。此刻,百乐门还没到营业时间,大门紧闭,只有侧门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林鹤年和沈砚之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侧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按照约定的暗号,三长两短。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是老鬼的声音。林鹤年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是鹤,带了一只砚台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马褂,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探出头来,正是老鬼。他看到林鹤年和沈砚之这副狼狈模样,瞳孔猛地一缩,连忙将两人拉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老鬼将两人带到后院的一间杂物间里,递过两杯水,“松本那边已经炸开锅了,全城戒严,到处都在搜捕一男一女,说是昨晚有人潜入汇丰银行公馆,破坏了他的宝贝图腾。”
沈砚之喝了一口水,喉咙里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她急声道:“老鬼,我们需要立刻离开南京城,松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老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不了了。松本早就料到你们会来百乐门,昨晚连夜派人在百乐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不仅门口有暗哨,就连这条巷子,都被特务盯死了。”
林鹤年的心一沉,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冲到门口查看,却被老鬼一把拉住。“别去!外面全是眼线,你一出去,就会被打成筛子!”
“那怎么办?”沈砚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难道我们就困死在这里?”
老鬼走到杂物间的角落,搬开一个破旧的木箱,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是一条密道,通往城外的秦淮河。原本是用来应急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不过……”老鬼的话锋一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密道的入口,在百乐门的舞厅里。而舞厅里,现在布满了松本设下的毒气迷阵。”
“毒气迷阵?”林鹤年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松本那个老狐狸,知道我们的据点在百乐门,特意从日本运来一批神经性毒气,布置在舞厅的各个角落。”老鬼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恐惧,“这种毒气无色无味,一旦吸入,轻则昏迷,重则丧命。而且,舞厅里还安装了感应装置,只要有人踏入,就会触发毒气释放,同时,外面的特务也会收到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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