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玉门关内那场席卷全城的喧嚣与狂热,早已随着擂台的落幕而渐渐平息,唯有呜咽的夜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拂着这座古老的边城,卷起细微的沙尘,敲打着门窗,仿佛在低语着白日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关内一处相对僻静的独立小院,是苏映雪临时寻得的落脚之处。院内只点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芒透过窗纸,在冰冷的夜色中顽强地撑开一小片温暖的区域。
屋内,药香弥漫。李玄尘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而绵长,若非胸膛尚有极其轻微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他身上的伤口已被仔细清理、敷上了最好的金疮药,并用洁净的白布妥善包扎,但那浸透衣衫的暗红血迹,以及眉宇间残留的痛苦痕迹,依旧无声地诉说着他方才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搏杀。
苏映雪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一身白衣在灯下更显清冷,却也衬得她眼角眉梢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担忧愈发明显。她刚刚为李玄尘渡入了一缕精纯的凌霄阁玄气,小心翼翼地护住他几近枯竭的丹田与受损严重的经脉。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离开,只是静静地守在那里,一双美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榻上那张失去意识后显得格外安静、甚至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
白日擂台上那惨烈的一幕,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萧逸风那毫不留情的“九霄雷动”,毁灭般的蓝色雷光充斥视野……李玄尘浴血奋战、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的身影……最后那石破天惊、蕴含着一往无前惨烈气势的“破军斩”……以及他力竭昏迷前,看向自己时,那艰难扯出的、带着释然与平静的微弱笑容……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无形的锥子,狠狠刺痛着她的心。
为何会如此心痛?
苏映雪问自己。
是因为他因自己宗门的逼迫而身受如此重创吗?是因为欣赏他那不屈的意志与惊人的潜力吗?还是因为……在楼兰遗迹那生死与共的联手对敌中,在玉门关前这不顾一切的惨烈守护中,有什么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
她想起初至长安退婚时,那个在青竹院中身形单薄、却眼神倔强、挥笔写下“各自安好”的少年。彼时,她只觉得他是不肯接受现实的固执,甚至带着一丝可笑的自尊。
她想起岁末武斗会上,他击败张狂、力克赵昊,一步步从“废柴”之名中挣脱,那逐渐展露的锋芒与沉稳。
她想起烟雨楼论武,自己亲手将他击败时,他眼中并无怨恨,只有对武道更深的思索与领悟,那份遇强愈强的特质,令她暗自心惊。
她想起楼兰遗迹,面对玄冥教滔天阴谋,他毫不犹豫地将背后交给自己,两人双剑合璧,生死与共的那份信任与默契……
往昔的一幕幕,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最终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与眼前这个为了心中信念、可以豁出性命去拼杀、去守护的少年相比,宗门内部那些日益浓厚的功利算计、同门之间那狭隘的嫉妒与倾轧、乃至师尊与长老们那为了维护所谓颜面而不惜动用如此卑劣手段的行事……这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令人心寒!
“值得吗……”她望着李玄尘,再次轻声问出这个问题,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一次,她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为了所谓的宗门颜面,就可以如此不问是非、恃强凌弱吗?
为了个人的地位与权威,就可以如此漠视一个年轻天才的生死与尊严吗?
这样的凌霄阁,还是她自幼向往、并为之奋斗的那个秉持侠义、护卫正道的师门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动摇,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她一直恪守的门规、信奉的准则,在此刻仿佛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眼前这个少年,他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他那不屈的脊梁,他那在绝境中一次次爆发的光芒,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令人心折。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苏映雪的沉思。
她警觉地回头,却见是叶灵儿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俏脸上带着担忧与急切,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苏姐姐!”叶灵儿看到榻上昏迷不醒、伤势骇人的李玄尘,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李大哥他……他怎么样了?”
苏映雪起身,迎上前,压低声音道:“伤势极重,经脉丹田受损严重,失血过多,但性命暂时无忧。我已用玄气护住他的心脉,只是……后续的调养,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叶灵儿连忙将药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各种药王谷秘制的珍贵丹药与灵膏。“这是我带来的‘九转还元丹’和‘玉髓生肌膏’,对内伤和外伤都有奇效!快给李大哥用上!”
苏映雪感激地看了叶灵儿一眼,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替李玄尘换药、喂服丹药。看着李玄尘在昏迷中依旧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叶灵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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