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 画室
寂静无声的画室里。
空气仿佛水波般轻轻晃动了一下，光线扭曲。
一个纤细的身影由虚转实，踉跄着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宁肆意茫然地抬起自己的双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反复确认着。
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地板传来冰凉的反馈。
她……又回来了。
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不再是以往那种短暂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抽离。
这一次的消失，时间长到让她在无尽的虚无中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仿佛差一点就要被彻底吞噬，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为什么……”她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冥冥中的某个存在，“这次……为什么会这么久？系统！”
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心里呐喊。
【宿主。】系统冷静的电子音如期在她脑海中响起，没有半分波澜。
“你告诉我！这次消失的时间为什么这么长？！我感觉……我感觉差点就回不来了！”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发抖。
之前的坚强和伪装在独处时彻底崩塌。
【宿主的感知是正确的。】系统的声音依旧平稳。
【根据最新能量监测，您在当前世界的锚点正在急剧松动。本次消失时长增加是必然现象。】
“必然现象？”宁肆意猛地抬起头，尽管面前空无一人，她还是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这样的！”
【意味着世界对您的排斥力正在指数级增强。您此次能安全返回，存在一定的运气成分。】系统无情地陈述。
【根据最新推演，您剩余的稳定时间，预计不足三十天。这个数值仍在下行修正。】
“不足……三十天？”宁肆意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如坠冰窖。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当期限再一次被如此直白，如此残酷地缩短并摆在面前时。
那巨大的恐慌还是几乎将她淹没。
【是的。并且，在剩余时间内，消失的频率，时长及不可控性都会持续增加。这是世界在加速清除您这个“异常点”。】
宁肆意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画室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期盼：
“那……任务呢？如果我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就可以……”
【任务目标不变：获取攻略目标南京九100%爱意确认。】系统打断她。
【但规则已无法更改。任务成功，您将被传送回原世界。任务失败，或时限到达，您将在此世界彻底消散。】
回原世界……彻底消散……
这两个选项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回去，意味着永生永世失去他。
留下，却只剩下不到三十天注定要终结的时光，而且会在他面前一次次上演诡异的消失。
她想起南京九那双时而温柔，时而偏执的眼睛。
想起他发现她不见时的疯狂和绝望……她怎么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些？
又怎么能在骗取他全部的爱意后，转身离开？
“不……”她摇着头，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我不要……我不要完成任务。”
【宿主，这是您唯一“存活”的路径。】
系统的电子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类似于“规劝”的意味。
“那不是存活！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回到那个没有他的世界，和彻底消失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残忍！”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宣告：
“我放弃任务。”
系统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再次确认：宿主宁肆意，自愿放弃系统任务，接受剩余时间耗尽后，在此世界“彻底消散”的最终结局。是否确认？】
“我确认。”她没有丝毫犹豫。
泪水再次滑落，但她的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扭曲的，带着泪花的笑容。
“这剩下的时间，我要真真正正地，只作为宁肆意，去爱南京九。不为任务，不为生存，只为……我爱他。”
【指令已接收。遵循宿主最终选择。】系统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世界排斥达到最终临界点时，我会提前给予通知。祝您……最后的时光，得偿所愿。】
“谢谢……”宁肆意轻声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虚脱般松懈下来。
得偿所愿？
她环顾着这间充满回忆的画室，目光最后落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上。
画中的南京九，依旧温柔地微笑着。
她只想用这偷来的，短暂的时间，再多看他几眼，再多在他身边停留片刻。
这，就是她唯一的“愿”了。
宁肆意扶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
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深深呼吸，试图压下心头那份劫后余生的惊悸。
她轻轻推开画室的门。
外面漆黑一片。
走廊和楼梯都陷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只有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
整栋别墅静得可怕，听不到往常夜里佣人轻手轻脚的走动声。
“李姨？”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无人应答。
“李管家？”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往下走，心头莫名有些发毛。
依旧是一片死寂。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就算大家都睡了，也该有守夜的人，绝不会这样空荡荡，黑漆漆的。
她摸索着走到客厅门口，凭着记忆按下开关。
“啪。”
灯光亮起，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客厅。
一切仿佛定格在她消失的那一刻。
甚至连那张被砸碎的茶几还维持着原状，玻璃碎片狼藉地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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