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炽,风已先至。
断龙桥南的山寨在薄雾中渐渐苏醒。
炊烟袅袅升起,与残夜的霜气交融成一片朦胧白纱。
昨夜收容的流民已在祠堂西厢安顿下来,孩童的啼哭转为熟睡后的轻鼾,妇人捧着半碗尚温的粟米粥,泪痕未干,却已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赵云立于听风崖之巅,黑袍猎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远方驿道。
那匹赤巾骑士的战马已近寨门,四蹄翻飞,踏碎枯枝败叶,如同一道撕裂黎明的血痕。
马未停稳,人已倾倒——骑士自鞍上滚落,重重摔在泥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却仍以手死死护住胸前布囊。
“截!”裴元绍低喝一声,身形如箭掠出,抢先一步将布囊夺下,反手掷向高台上的赵云。
赵云接囊在手,指节微动——布囊外以火漆封缄,印纹古怪:三环交叠,中有刀锋穿心,非官府、非黄巾、亦非任何已知豪强标记。
“不是张角的人。”他低声判断,“也不是朝廷驿使。”
周仓提斧上前,俯身探那骑士鼻息:“还活着,但伤得重,像是被弩矢擦过肩胛,又强行奔袭百里。”
“救活他。”赵云下令,随即转身步入议事厅,将布囊置于案上,召周仓、裴元绍闭门密议。
火盆噼啪作响,万象天工悄然开启。
赵云凝神注视那枚印章,意识沉入思维宫殿——刹那间,无数信息碎片开始重构:印纹材质为丹阳铜粉混合松脂,制模手法带有楚地遗风;火漆色泽偏暗,说明密封时间超过五日;布囊经纬细密,出自洛阳织坊官营体系,却被人为剪裁改造成信差行具……
结论浮现:此物来自一个试图伪装成朝廷系统的新兴势力,且具备一定组织能力与资源调度权。
“不是流寇。”赵云睁眼,语气笃定,“是有预谋的政治行动——有人想插手常山局势。”
裴元绍皱眉:“可我们尚未正式举旗,也未称将立府,谁会盯上这十三村弹丸之地?”
“正因为还没人看得起我们。”赵云冷笑,“所以才最危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巾欲灭我,官兵视我为草莽,而今这赤巾使者……恐怕是嗅到了‘可控之力’的味道。”
话音未落,医女匆匆入报:“那骑士醒了,只说一句话——‘代天巡狩,持节南来。闻人小姐有令:速开隐铺,闭户清野。’”
厅内三人俱是一震。
“闻人小姐?”周仓挠头,“哪个闻人?”
裴元绍却瞳孔骤缩:“莫非是……听风谷那位?传说能听千里之外言语,辨风中杀机?”
赵云指尖轻敲桌面,眸光深邃。
他在前世曾研究古代声学工程,对“共振传音”“地听术”略有涉猎,而这一世接触的情报体系雏形,正是源自他对裴元绍传授的“鸟鸣暗语”与“隐铺布控”的初步构想——却不料,竟真有一个传承千年的墨家支脉,早已将此类技艺发展到近乎神通的地步。
如今对方主动联络,绝非偶然。
“传令下去。”赵云起身,声音沉稳如铁,“即刻启动三级戒备:联防各村熄灯闭户,壮丁归队操练;隐铺改为双岗轮值,所有记录加密传送;公仓加派守卫,粮道设伏哨三层。”
顿了顿,他又补一句:“再派两骑,乔装商旅,沿北道潜行三十里,查探是否有后续队伍。”
裴元绍领命欲走,却被赵云叫住。
“等等。”他取出一方素绢,在万象天工中快速推演后提笔写下一行密文,“把这个交给下一个抵达的白巾信使——就说,‘青鸾已鸣,愿共扶危局’。”
“这是接头暗语?”裴元绍问。
“是投石问路。”赵云淡淡道,“我要看看,她究竟想借我之力做什么,还是……要把我变成她的棋子。”
夜半,风雨忽至。
听风崖旧址的地底密室灯火通明。
这里是赵云亲自督建的“中枢隐庐”,由废弃矿道改造而成,墙上悬挂着巨幅《常山动态流动图》,以不同颜色丝线标记人流、物资、敌情波动,宛如一幅跳动的血脉地图。
突然,一根红线剧烈震颤——东南方向,李家屯外围的“鸦啼急促”连报三次!
“有大队逼近!”值守聋哑老人疾书木牌,交由盲婆婆以特制鼓点传出信号。
不到片刻,裴元绍冲入室内,雨水顺甲而下:“不是黄巾!是一支三百人左右的精锐步卒,装备整齐,佩刀制式接近北军,但旗帜皆藏于背囊,夜间行军不燃火炬,明显规避耳目!”
赵云站在地图前,久久不语。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不是官兵,胜似官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敢走夜路而不惊民——这不是征讨之师,是刺探之刃。”
“要不要伏击?”周仓握紧斧柄,眼中战意升腾。
“不可。”赵云摇头,“他们若存恶意,不会只派三百人入境。此举更像是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与情报网络深度。”
他踱步一圈,忽然一笑:“让他们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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