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把长龙越来越近,雨幕中,竟隐约能看到无数旌旗招展,人影幢幢,仿佛一支数千人的大军正沿着狭窄的山道合围而来。
肃杀之气伴随滚滚雷音,几乎要将这方寸之地压垮。
张合拄枪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一生戎马,深知在这种地形下被大军堵截意味着什么——插翅难飞。
他侧目望向赵云,却见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惶,反而掠过一抹洞悉一切的淡然。
“主公,若真是袁军主力,我等当立刻寻路突围,迟则晚矣!”沮授策马近前,语声急促。
赵云却缓缓摇头,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穿透雨帘,落在那些跃动的火光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非是主力,不过疑兵耳。”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那条火龙在谷口外绕了一个大圈,蹄声与呐喊声虽盛,却始终在同一片区域盘旋,并未真正向谷内推进。
借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张合看得分明——那哪里是千军万马,分明只有数十骑!
每一名骑士都手持两支火把,在泥泞的开阔地来回奔驰,刻意扬起漫天水雾与泥浆,虚张声势。
高览果然上当了!
他本就疑心赵云是否在自家后方大营动了手脚,此刻又见这“大军”围而不攻,更认定对方是有意将自己困在此地,好让另一支部队从容行事。
猜忌之心一生,他当即下令停止追击,后撤半里,就地扎营,派出数队斥候探查虚实,摆出了严防死守的架势。
“兵者,诡道也。”赵云望着远处安营扎寨的敌军,平静地吐出四个字,随即转身,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刘老!”
“在!”一名身形敦实、满手老茧的老匠师立刻出列,他正是随军的兵工坊总匠师刘老。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要在谷口布下三道防线。”赵云语速极快,条理清晰,“第一道,滚石檑木,设于坡顶两侧;第二道,绊索铁链,隐于半坡草丛泥泞之中,专攻敌军马蹄;第三道,十架连环蹶张弩,用油布遮盖,置于五十步开外,待敌军冲过绊索阵,阵型混乱时,听我号令齐射。能做到吗?”
刘老听得双眼放光,这套连环杀招,既利用了地形,又考虑了时机,简直是教科书般的阵地防御战术。
他用力一拍胸脯:“请主公放心,保证完成!”
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伐木的伐木,挖坑的挖坑,在赵云精确的指令下,一道看似简陋却暗藏杀机的复合防线在雨夜中迅速成型。
张合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
从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到就地取材的器械布置,赵云的每一步都超出了他对一个武将的认知。
这不仅仅是兵法谋略的精妙,更蕴含着一种对工程、对器械、对时机把握的深刻理解。
这哪里像是一个单纯的武人,分明是一位运筹帷幄的统帅!
赵云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走到他身边,递过一个水囊:“高览很快就会识破诡计,届时必有一场恶战。将军伤势要紧,可先行包扎。”
张合接过水囊,却没有喝,只是凝视着赵云,沉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是终结这乱世。”赵云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能仅凭匹夫之勇?今日退高览,用的是计与器。将来平天下,要用的东西更多。”他顿了顿,诚恳地看向张合,“将军若愿同行,将来我们可并肩面对更强的敌人,共制更精良的兵甲,守护更多的黎民。”
张合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近十岁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深邃与坚定,心中久久无法平息。
良久,他将手中那杆随他征战多年、如今却已在激战中出现裂纹的长枪,用力插入脚下的泥土之中。
“我暂且……随你一程。”他沙哑地说道,“看看你口中的那个天下,究竟是何模样。”
次日清晨,雨势渐歇,天色微明。
正如赵云所料,派出的斥候带回了谷外并无大军的消息,高览勃然大怒,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亲率麾下最为精锐的八百勇士,排着密集的阵型,向谷口发起了潮水般的强攻。
“杀——!”喊杀声震天动地。
“黄将军。”赵云立于高处,神色不变。
“明白!”黄忠早已引弓待发,他并不瞄准那些冲锋的甲士,而是专挑敌军阵中那些手持令旗的传令兵与擂鼓助威的鼓手。
“嗖!嗖!嗖!”
三声轻响,三支羽箭如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射穿了鼓面,钉死了旗手。
喧嚣的战鼓声戛然而置,指挥的旗号也瞬间消失。
袁军的冲锋节奏顿时一乱,前军不知是该进是该退,后军却仍在向前推挤,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就在此时,他们已冲至半坡!
“放!”赵云冷然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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