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管事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讪讪地闭了嘴。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最终,有七八个习惯了来钱容易、不愿改变的姑娘,以及包括王管事在内的两三个心思不正的杂役,选择了离开。秦佩兰当场让阿香结算工钱,干净利落地将人打发走了。
看着剩下的人,秦佩兰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肯留下的,至少是愿意尝试改变的。
“好!”她提振精神,开始部署具体事务,“既然大家选择留下,那从明天起,我们就开始整顿!阿香,你负责登记造册,重新拟定契约。李妈,你带人把楼里上上下下,所有的房间、桌椅、窗帘,全都给我彻底清洗、修缮一遍!那些俗艳的摆设,统统撤掉!张师傅,你明日就去寻几个手艺好的木匠、漆匠来,我要把这门面、厅堂,按照新的图纸重新装修!”
她一条条指令清晰地下达,雷厉风行,与往日那个时常因为薛怀义的索取和生意下滑而愁眉不展的秦佩兰判若两人。留下的人见老板娘如此有魄力,心中那点疑虑也消散了不少,纷纷应诺,各自忙活去了。
处理完这边,秦佩兰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最棘手的一关还在后面。她转身,向着后院薛怀义常住的那间厢房走去。
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薛怀义哼着小调的声音,似乎心情不错。秦佩兰推门进去,只见薛怀义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一身簇新的杭绸长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显然是要出门。
见秦佩兰进来,薛怀义转过身,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佩兰,你回来了?牌局散得挺早啊。正好,晚上刘老板约了在‘一品香’吃饭,谈点生意上的事,我手头最近有点紧,你看……”
又是要钱。若是往常,秦佩兰或许会一边抱怨,一边还是会把钱给他。但今天,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英俊却空洞的脸,想起珍鸽那句“藤蔓缠绕大树”的比喻,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怀义,”她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出奇,“我们到此为止吧。”
薛怀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像是没听清:“佩兰,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秦佩兰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道,“这间屋子,你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尽快搬出去。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薛怀义彻底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佩兰对他一向纵容,即便偶尔争吵,最后服软的也总是她。他快步走上前,试图去拉秦佩兰的手,语气带上了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佩兰,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情分?”秦佩兰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冷意和失望,“薛怀义,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对我,有几分真情?你不过是把我当作一个可以无限索取的钱袋子罢了!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钱,足够你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我不欠你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薛怀义脸色涨红,有些气急败坏,“我为你这‘风月楼’也出过力!应酬过多少难缠的客人!”
“出力?是出力和王管事他们一起挖我的墙角?还是出力帮我把生意越做越差?”秦佩兰嗤笑一声,言辞如刀,“从今天起,‘风月楼’没了,这里是‘佩兰雅舍’,做的是正经生意,不再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去应酬了。请你离开!”
薛怀义被驳得哑口无言,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般的秦佩兰,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慌乱和一丝恐惧。他意识到,秦佩兰是来真的了。失去了这个长期饭票,他以后的日子……
他还想再纠缠,但秦佩兰已经转过身,语气冰冷而决绝:“话已说完,你好自为之。若是再来纠缠,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抖落出去!”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留下薛怀义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房间,秦佩兰靠在廊柱上,微微喘息着。与薛怀义彻底撕破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反而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无数的困难等着她,装修、培训、吸引客源……每一件都不容易。
但此刻,她的心是定的。她抬头望着渐渐沉下的夜幕,天边还有最后一抹晚霞,绚烂如火。她想起了珍鸽,那个神秘而睿智的女子,是她的一句话,点醒了自己这梦中人。
“整顿内务……”秦佩兰低声自语,嘴角终于泛起一丝真正的、带着希望的笑意,“这才只是开始。”她挺直脊背,向着依旧灯火通明、开始忙碌起来的前厅走去。属于她秦佩兰的新生,就从这彻底的“整顿”开始,她要亲手将这艘即将沉没的旧船,改造成一艘能够驶向更广阔天地的崭新航船。而这一切的转机,都源于那麻将桌上,珍鸽看似不经意的一句点醒。这恩情,她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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