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流民潮在“竹牌入云”的管理下稍得缓解,城外窝棚区的秩序虽依旧脆弱,却总算有了一条隐约可见的边界与规则。然而,紫禁城深处,那红墙黄瓦围起的另一个世界,其固有的秩序却依旧如同磐石,沉默而坚固地运转着,鲜少被外界的风波所扰动。直到永淳郡主朱寿媖,将她的“黑客”目光投向了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自那次成功的“舆情分析”和“电报传信”后,寿媖郡主的心中便埋下了一颗种子。她不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个暗中的观察者和情报传递者,她渴望做得更多,渴望将黄先生所传授的那些奇妙的知识,转化为更实在的力量。她的活动范围,也逐渐从西苑暖阁,扩展到了后宫这片更为广阔却也更为封闭的天地。
时常出入宫闱,她敏锐地注意到一个被所有人视为理所当然的现象:后宫六局二十四司,掌管着数千宫人的衣食住行、赏罚薪俸,其账目之繁杂,开销之巨大,堪称一个小型王国的财政部。而处理这些庞杂数据的,并非什么精通算学的能吏,而是一群群默默无闻的女官和宫女。
她们大多识字,却未受过系统教育,计算全凭祖传的珠算口诀和惊人的记忆力与耐心。郡主曾见过尚功局的宫女们为了核对一次节庆赏赐的清单,彻夜不眠地拨打算盘,指尖磨出老茧,眼底布满血丝。她也见过司记司的女官,因一笔账目不平,被上司斥责得抬不起头,却无人能帮她复核那堆积如山的陈旧账册。
这些女子,拥有着最基础的“数据处理”能力,却被禁锢在最原始、最繁重的劳动中,她们的潜力如同深埋地底的矿藏,从未被发掘。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郡主心中萌生。这一日,她来到司礼监文书房——这里存放着后宫部分用度账目的副本。她故意寻了个由头,拿出一份事先做过手脚、在几处不起眼地方设置了计算陷阱的采购清单,请当值的几位掌司宫女帮忙核算。
“有劳几位姐姐,帮我看看这笔数目可对?”郡主故作天真地请求。
几位宫女不敢怠慢,立刻拿出算盘。噼啪作响的算珠声密集地响起,她们全神贯注,眼神在清单和算盘间飞快移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结果便出来了。
“启禀郡主,清单总计银三百四十七两八钱,其中第三页第七项,麻绳二十捆,单价五分,合计应为一两,清单误写为十两;第五页第十二项,青黛十盒,单价三钱,合计应为三两,清单误计为三十两。总计多算了三十六两。”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口齿清晰地回禀,甚至指出了错误所在。
郡主心中一震!速度好快!而且并非仅仅算出总数,竟能精准定位错误!这需要何等的专注和心算能力!
她强压激动,又故意问道:“若麻绳单价涨至六分,青黛进量增至十五盒,总价又该几何?”
那宫女略一沉吟,指尖在算盘上飞快地跳跃了几下,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回郡主,麻绳二十捆,涨至一两二钱;青黛十五盒,计四两五钱;剔除原错误,新总价应为三百四十七两八钱减三十六两,再加五两七钱,总计三百一十七两五钱。”
又快又准!
郡主看着这些眼神中带着疲惫却依旧温顺恭敬的宫女,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们缺少的,根本不是能力,而是方法,是知识,是一个机会!
是夜,西苑暖阁。寿媖郡主铺开纸张,开始奋笔疾书。她要制定一个计划,一个前所未有的——“女性程序员”培育计划。她要将黄先生教给她的那些关于“算法”、“逻辑”、“效率”的种子,撒向这片干涸的土地。
她没有电脑,没有键盘,但她有算盘——这个世界上最古老却依旧强大的手动计算器。她要将“编程”的思想,与珠算相结合!
她首先说服了自己的皇兄,借口是想找些聪慧的宫女陪伴学习算学、打理自己的“小账目”,软磨硬泡之下,嘉靖帝对这类小事无可无不可,便允了。随后,她精心挑选了第一批学员——十名来自不同司局、以心思缜密、算学稍佳闻名的年轻宫女。
深宫夜校,就在西苑一处偏僻的配殿里,悄无声息地开学了。没有匾额,没有仪式,只有郡主这位唯一的“教授”,和十双充满好奇与些许不安的眼睛。
第一课,郡主没有直接教算盘,而是在一块巨大的白板上(她让工匠特制的),用炭笔画了一个大大的方框。 “今日,我们不学计数,学‘顺序’。”郡主的声音清晰而柔和,“譬如,沏茶。需几步?” 宫女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回答:“取壶…烧水…取茶…冲泡…” “对!”郡主在方框里写下【1.取壶】【2.烧水】【3.取茶】【4.冲泡】,并用箭头连接。 “这便是‘流程’。做任何事,皆有内在顺序,或称‘算法’。算账亦然!不分顺序,胡乱拨珠,易错且慢。若依一定之规,步步为营,则又快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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