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养与恢复的过程,持续了难以用常理度量的时间。
在这片由死亡与寂灭主宰的古战场核心,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变得粘稠而缓慢。叶天命沉浸在深层的入定之中,对外界的变化近乎无知无觉。她的全部心神,如同精密而柔和的织网,分为三层——最深处,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对胸口灵魂光点的温养与守护;中间层,有条不紊地运转引气诀,从这片充斥着“太阴玄煞”的绝地中汲取养分,恢复自身寂灭之力;最外层,则保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警戒,如同沉睡野兽半睁的眼,感应着周围环境中可能出现的危险波动。
寂灭之力如同涓涓细流,一点一滴地重新充盈着干涸的经脉与丹田。那颗灰色的力量核心旋转得愈发沉稳有力,每一次脉动,都带动着体表那层护体光晕变得更加凝实、内敛。之前战斗中留下的伤口,在寂灭之力持续不断的温养下,已经彻底结痂、脱落,只留下几道颜色稍浅的澹澹痕迹,连左臂的骨折处也愈合如初,活动无碍。
更重要的是,她对寂灭之力的掌控,在这段心无旁骛的专注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种将狂暴的“终结”之力,转化为温润的“滋养”之力的体验,让她对寂灭真意的理解,不再局限于简单的“破坏”与“杀戮”。她开始触摸到其另一面——“归于寂静,亦是新生之始”的微妙平衡。
胸口那团灵魂光点,在她日复一日(如果这里还有“日”的概念)的悉心温养下,状态也愈发稳定。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随时可能随风消散的脆弱感已经消失。它静静地散发着恒定的、微弱的温暖,如同沉睡的婴儿,呼吸均匀。偶尔,叶天命能感觉到它传递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安宁而信赖的“情绪”,让她疲惫的心神为之一暖。
终于,当她体内的寂灭之力恢复到大约七成,灵魂光点的状态也彻底稳固下来时,她缓缓从深沉的入定中苏醒。
睫毛微颤,灰色的眼眸缓缓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初入古战场时的冰冷死寂,也不是战斗时的凌厉锋芒,而是一种沉淀后的深邃与平静。如同暴风雨过后深邃的海,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蕴藏着难以测度的力量与坚定不移的意志。
她首先做的,是轻轻按了按胸口。指尖传来的,是隔着衣物也能清晰感受到的、那团光点的温暖与稳定。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从掌心一直蔓延到灵魂深处。
然后,她才将目光投向骨骼缝隙之外。
依旧是那片永恒暗红的天空,依旧是远处能量漩涡低沉而持续的低吼。但不知为何,她感觉这片天地给她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不是环境变了,而是她变了。她的存在,她的气息,似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与这片寂灭之地达成了某种“和谐”。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久盘坐而有些僵硬的四肢。骨骼发出清脆的轻响,充满力量。
是时候了。
离开这里,踏上真正的征程。
但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叶天命走出那处隐蔽的角落,重新踏上了由无数骸骨堆积而成的尸山平台。她没有走向能量漩涡的方向,而是来到了平台的边缘,一处视野相对开阔、能俯瞰下方茫茫骨海和远处破碎遗迹的地方。
这里,是古战场最核心的区域,是无数上古强者埋骨之地,也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在这里,她找到了哥哥残存的灵魂,明确了前进的方向。
她需要一个仪式,一个见证,一个将过去与未来连接起来的“锚点”。
不是向天地祈求,不是向鬼神祷告。
而是向自己的内心,向这片见证了她挣扎与成长的古战场,向那些早已消散在时光长河中的寂灭道统先辈,也向……不知身在何方的哥哥,立下她此生最郑重的誓言。
叶天命将行道剑从腰间解下,双手平托于胸前。剑身冰凉,斑驳的锈迹在暗红天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泽,剑锋处流转的灰色寂灭剑意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
她闭上眼,调整呼吸,让心神沉入最平静、最纯粹的状态。
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画卷般缓缓展开——
洪荒村落,夕阳下哥哥温柔的笑脸和递来的野果……兽潮来袭时那决然转身、染血的背影……独自在荒原挣扎求生,第一次握剑时的茫然与恐惧……古战场中一次次生死搏杀,伤痕累累却从未放弃……最终,在尸山骨海之巅,捧起那点微弱却承载一切希望的灵魂之光……
所有的艰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迷茫与坚持,最终都汇聚成胸口那一点温暖,汇聚成脑海中那两个字——“找到他”。
再睁开眼时,她的眼眸清澈如洗,明亮如星。
她将行道剑缓缓举起,剑尖笔直指向暗红色的天穹。一股无形的、肃穆而坚定的“势”,以她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连周围缓缓流动的煞气都为之一滞。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地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烙印在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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