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米茄星方向传来的能量波动如同宇宙的心跳,一声声,沉重而冰冷,敲打在每一个感知到它存在的意识上。那是“秩序之塔”基座正在强行锚定时空、抽取恒星能量的征兆,是文明在自我阉割道路上狂奔的脚步声。启明星号内,王锐全身心沉浸在那庞大的工程指挥中,仿佛一台高效而无情的处理器,对江辰和林妙妙后续的沉默,只理解为一种无奈的默许。
然而,在医疗舱内,江辰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那并非简单的能量波动。在时之源族独特的血脉感知中,奥米茄星域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对时间本身最粗暴的亵渎。
时间,在他的感知里,本应是流动的、充满生机的、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海洋。而此刻,奥米茄星域的时间,正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从主时间流上“剥离”、“裁剪”,然后试图用冰冷的逻辑钉子,“钉死”在一个绝对静止的、名为“秩序”的标本架上。
他不仅能“听”到时间之弦被强行扯断时发出的、只有时之源族能感知的凄厉尖啸,更能“看”到那片星域的未来,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枯萎。所有斑斓的可能性分支,如同被烈火燎过的草原,迅速化为灰烬,只剩下一条笔直的、通往绝对沉寂的、名为“永恒秩序”的单行道。那条路的尽头,不是生存,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的凝固。
更让他灵魂战栗的是,他感受到一股遥远而古老的共鸣,来自时之源族血脉深处被封禁的记忆碎片。那是一些模糊却充满绝望的画面:在过往的宇宙周期中,曾有文明试图走上类似的道路,以牺牲自由和可能性为代价,寻求永恒的“安全”。而结局……无一例外,是化为了宇宙背景辐射中,一些冰冷而僵硬的、毫无生气的“化石印记”。
“秩序之塔”,绝非生路。它是文明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华美的棺椁。
“我,时之源族守护者,江辰,以时间本源之名,提出最严厉的警告!”
江辰的声音,不再是透过通讯器传来,而是以一种消耗血脉之力为代价,直接响彻在启明星号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虚空,向着遥远的联盟核心决策层震荡而去。他的全息影像强行切入主指挥频道,与王锐冷静的面容并列。
他的影像不再虚弱,淡金色的符文在他周身流转,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光芒,但仔细看去,那光芒深处,是无数细密的、正在不断产生又弥合的血脉裂痕。他在燃烧自己。
“王锐的‘秩序之塔’,是在饮鸩止渴!”江辰的目光如炬,直视着王锐,也仿佛穿透屏幕,看着所有投下赞成票的人,“它并非庇护所,而是文明的终末!它将杀死我们之为‘文明’最核心的东西——变化、成长、以及面对未知的勇气!”
他抬起手,一段由纯粹时间感知凝聚成的、充满悲怆意味的信息流,被他强行共享出来。那不是数据,而是感受:
无数可能性分支被强行掐灭时,发出的无声惨叫。
时间之流被钉死时,宇宙背景中泛起的、细微却无处不在的“疼痛”涟漪。
来自血脉记忆深处,那些化为“秩序化石”的文明,留下的最后、也是最深的绝望叹息。
“感受到了吗?”江辰的声音带着血丝,“这不是生存!这是在进行一场缓慢的、集体的灵薄狱升格!我们将在永恒的沉寂中,清醒地感受着自己如何一步步变成冰冷的石头!”
王锐的指挥工作被强行打断,他皱紧眉头,看向江辰的影像,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对非理性干扰”的无奈。
“江辰守护者,你的感受很…生动。”王锐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但科学决策不能建立在主观感受和…‘血脉记忆’这种无法量化的概念上。‘秩序之塔’的方案,是基于严密的逻辑推演和可行性分析。你所说的‘可能性’、‘变化’,正是导致我们被‘免疫系统’锁定的根源。根除病灶,是唯一的生存逻辑。”
“生存?根除病灶?”江辰怒极反笑,金色的血液从他眼角渗出,沿着脸颊滑落,如同泪痕,“你们要根除的,是生命本身!王锐,你看看历史!任何一个试图追求绝对秩序、扼杀所有变化的文明,哪一个不是迅速僵化、最终在内卷中自我毁灭?外部清理还没到,你们就要从内部完成自我了断!”
“历史案例不具备宇宙尺度的参考价值。”王锐冷静地反驳,“我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机,需要前所未有的解决方案。剥离情感与自由意志,是进化以适应新环境的必要代价。”
“必要代价?谁赋予你定义‘必要’的权力?!”江辰的声音如同惊雷,“是那冷冰冰的数据吗?还是你内心深处,对不可预测性、对自由意志本身潜藏的恐惧?!”
这句话,仿佛刺中了王锐理性外壳下的某个角落,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但随即,他恢复了绝对的冷静:“我没有权力定义。是生存本身定义的。在归零面前,任何可能降低生存概率的因素,都是需要被清除的‘代价’。江辰,我理解你的立场,但为了文明火种的存续,请不要再进行无谓的干扰。维度锚定技术,需要你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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