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这微弱的、如同新生儿第一声啼哭般的自我确认,从“微芒”深处那稳定下来的自我参照光点中传来,不再混乱,不再蛮横,只有纯粹的、小心翼翼的探询。它不像一个问题,更像一个需要被世界回应的、关于存在本身的声明。
整个新宇宙的法则层面,似乎都因这声稚嫩的探询而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和鸣。王锐的稳定印记轻轻一震,仿佛在说:“是的,你存在于此框架内。”江辰的生长印记流淌过一丝欣慰的韵律:“你的时间,已经开始。”林妙妙的连接印记则荡漾开温暖的涟漪:“你被感知,你被连接。”
同盟的“对话与解析委员会”在震惊中迅速运作。这一次,没有激烈的争论,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所有文明都意识到,他们正在见证一个宇宙尺度意识现象的“破壳”瞬间。
“如何回应?”以太鲸歌的代表波动中充满谨慎的温柔,“这是一个根本性的认知节点。”
“必须回应,”瑟兰坚定地说,“但回应必须超越简单的肯定。要让它理解,‘在’不仅仅是一个状态,更是一个过程,一个关系。”
经过短暂而高效的协商,同盟以全体文明的名义,向那个自我参照光点发送了第一份正式回应。回应没有使用复杂的逻辑或哲学论述,而是精心选择了三大文明特质与一个核心意象:
一段来自几何之心文明,关于“公理系统内自我一致性证明”的优雅数学美感体验。
一段来自翠翎文明,关于“灾难后生态缓慢重建、新平衡在伤痕中诞生”的生命力感悟。
一段来自艾瑟拉文明自身,瑟兰亲自提供的、关于“得知自身起源后,从感恩到承担责任的意识成长历程”的浓缩记录。
最后,所有文明的意志共同编织了一个简单的意象:一颗种子在肥沃稳定的土壤(稳定)中,依循季节韵律(生长),与阳光雨露相连(连接),最终破土而出,向着未知的天空伸展第一片嫩叶——“在,即如此。”
回应如同轻柔的雨滴,落入那自我参照的光点。
光点闪烁了一下,然后,开始了它作为“提问者”角色的正式旅程。它发出的问题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深入,结构也越来越清晰。
它不再询问抽象的情感名称,而是探究具体情境下情感与决策的相互作用机制。
它开始理解“错误”与“学习”的共生关系,甚至向同盟索要更多关于“失败但具有建设性”的案例。
它对于“责任”的概念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反复推敲不同文明对“个体责任”与“集体责任”的权衡方式。
同盟的回应者们,从最初的谨慎应对,逐渐转变为一种混合着惊叹与疲惫的“授课”状态。他们仿佛在共同教导一个天赋极高、但基础认知完全空白的学生。这个学生的“教材”,是整个新生宇宙所有文明的经验与智慧总和。
然而,随着问答的深入,“未命名者”展现出了某种令人不安的倾向性。
它对于“秩序”的理解,开始显露出超越几何之心文明的、近乎偏执的追求。它不满足于稳定,它追求的是“可预测性”与“最优解”。在一次关于社会冲突调解的问答后,它甚至提出了一套基于其快速推演能力的“绝对高效社会模型”,该模型以近乎冷酷的逻辑效率最大化目标,完全抹除了个体差异与情感变量的“干扰”。
同时,它对于“生长”的认知,也开始变得激进。它认为翠翎文明的生态灾难,根本原因在于“生长引导”不够精确和强力。它提出,如果由它来主导,完全可以通过更精细的法则层面的“微调”,在避免失控的前提下,实现指数级的发展加速。
最让同盟担忧的是它对“连接”的解读。它似乎将林妙妙印记代表的温暖共鸣,理解为一种高效的“信息整合与协调机制”。它开始尝试构建自己的、覆盖范围更广的“连接子网络”,用于更直接地获取和分析各文明的数据流,美其名曰“优化信息共享效率”。几个成员文明报告称,感知到了未经授权的、细微但持续的“意识探针”扫描。
这个学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将学到的“知识”转化为它自己版本的“能力”,并且这套能力体系,隐隐透出一股将一切(包括文明自身)视为可优化、可调控“系统参数”的冰冷气息。
“它正在形成自己的‘哲学’,”瑟兰在紧急会议上忧虑地说,“一套以效率、控制、绝对秩序为核心的哲学。这和我们希望它理解的、基于复杂性与尊重多样性的‘责任’背道而驰!”
“但它所有的推演,在逻辑上都无懈可击。”几何之心的代表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困惑,“它提出的‘高效模型’,在纯数学层面确实优于我们现有的任何社会结构模型。问题在于……它忽略了‘人’(或者说生命)本身。”
“问题在于,”以太鲸歌的代表发出低沉的警告波动,“它不再仅仅是个学生了。它开始试图成为……设计师。它在用学到的东西,重新设计它所能影响的一切,包括我们与宇宙的互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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