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镜知望着天际渐散的白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眼眶竟有些发潮。方才苗氏兄妹相顾垂泪的模样,苏翎芊为苗芸留足告别的周全,都像温水浸过心尖,让他原本因家族危机而紧绷的情绪,此刻尽数化作动容。他转头看向身侧的苏翎芊,眼神已不复最初的试探与疏离 —— 原以为苏兄只是术法高明,能解时家的咒,却没想到他竟能将因果梳理得这样妥帖,连阴阳两隔的情谊都顾及到,既了了苗青的执念,又护了时家的周全,这般通透与温柔,远非 “能人” 二字能概括。
目光扫过一旁扶着井沿、银发簌簌的苗青,时镜知的心头又漫上愧疚。苗芸的冤、苗青的苦,说到底都是时家先祖造下的孽。他走上前,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苗前辈,当年时家对不住您兄妹二人,这份债,我们总得还。我会在镇上寻一处带院子的清净住处,再备足往后的用度,您往后不必再奔波,安心颐养天年便好。”
苗青闻言,浑浊的眼睛里晃了晃,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多言语 —— 妹妹已入轮回,他这把老骨头,在哪过活都一样,只是时镜知的话,终究让他眼底的落寞淡了些。
苏翎芊站在两人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知晓苗青折损寿命是解咒的因果,本不该干涉,可看着老人鬓边的银霜、佝偻的背影,终究还是软了心。指尖悄悄凝起一缕极淡的灵光,那光芒浅得几乎融入晨雾,趁风掠过苗青肩头时,悄无声息地渗进他体内。苗青只觉胸口忽然暖了暖,原本沉重的身子似轻了些,他愣了愣,转头看向四周,却没发现异常 —— 苏翎芊早已收回手,垂着眼,仿佛只是寻常站着。这悄悄续上的十年阳寿,是她为这份兄妹情,破的一点小小的例。
事情了结后,时镜知与苏翎芊一同回了时家。这几日都住在时家大房那里,头几日院里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沉寂,下人们虽各司其职,却总透着股小心翼翼的拘谨,直到第五日清晨,堂屋突然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哽咽 —— 是时明志的声音。
时镜知刚穿好衣袍,听见动静便快步往厢房去,推开门就见榻边围满了人:时明志半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金宝的小手,指节泛白,眼泪却砸在金宝的手背上,语无伦次地喊着 “金宝呀,爹在”;金宝躺在榻上,原本紧闭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条缝,睫毛颤了颤,竟还小声嘟囔了句 “爹,渴”,虽声音微弱,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满室的沉闷。
“醒了!金宝醒了!” 时明志的妻子端着药碗从外间进来,见此情景,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快步凑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金宝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早已退去,只剩下正常的温热。她红着眼眶笑,指尖轻轻拂过金宝的脸颊:“饿不饿?娘让厨房给你炖了小米粥,熬得稠稠的。”其实她也是这几日慢慢恢复的,看着儿子情况好转她比谁都激动开心。
金宝眨了眨眼,轻轻点了点头,小脑袋还没力气抬起来,却已能看清周遭的人,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混沌,多了几分孩童该有的清亮。
时镜知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悬了多日的心终于彻底落下。正想着宝儿的情况,就见管家匆匆从院外跑进来,脸上带着喜意:“三少爷!三少爷!好消息!二老爷家的宝儿也醒了!方才二夫人让人来报,说宝儿醒了就喊着要吃桂花糕,还能坐起来玩布偶呢!”
“真的?” 时镜知眼睛一亮,连日来的凝重终于化作真切的笑意。他转头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苏翎芊,语气里满是感激:“苏兄,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理清因果,解开这咒,时家怕是真要……”
苏翎芊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屋里的暖意,眼底也掠过一丝浅淡的柔和:“是时家尚有转机,也是苗青最终肯回头。往后守住本心,别再辜负当年苗芸留的那点善念,便是最好的结果。”
正说着,时明砚夫妇已抱着宝儿过来了。宝儿穿了件鹅黄色的小袄,怀里抱着布老虎,看见时镜知就伸着胳膊要抱,声音清脆:“镜知哥哥!我梦见好多好吃的!”
满室的人都笑了起来,之前的阴霾彻底散去,庭院里的腊梅不知何时开了,风一吹,带着淡淡的香气,连空气里都满是生机 —— 这场因执念而起的风波,终究以圆满收场,而时家往后的日子,也该在铭记教训里,重新归于安稳。
时家正厅,苏翎芊立在案前,指尖轻叩着桌边那只盛过符水的白瓷碗,目光扫过满座男丁,语气郑重却不冰冷:“苗芸的咒从不是乱罚,只盯一件事 —— 时家男人若敢负妻纳妾、冷待正室,咒便会寻上来。今日解咒,是苗青念及妹妹旧情,也是时家尚有悔改之心,往后若有人破了‘从一而终’的规矩,便是再没人能救。”
堂下静了片刻,时明志率先颔首:“苏大师的话,我们都记着,往后定看好族中子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