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西隅，原本的织造坊被紧急改造成临时药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奇异的混合气味。
阴罗花残留的阴冷异香、阳炎草灼热干燥的药气，以及硫磺、硝石等物刺鼻的味道，交织成一股令人头脑发胀，却又莫名感到安心的战争气息。
数十座临时垒砌的炉灶火光熊熊，上面架着的药罐咕嘟作响，药王书院的弟子们穿梭其间，人人脸上都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眼神却异常专注。
公孙婧站在中央最大的炼丹炉前，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玉勺，将研磨成极细粉末的阴罗花瓣与阳炎草茎干粉末，按着古老药方上记载的特定比例，混合倒入炉中。
“师姐，‘破魂散’已炼制出七百份，药性稳定，足以让接触到的药人魂魄紊乱一炷香时间。”
一名年轻弟子捧着刚出炉的药散前来禀报，但脸上并无喜色，“只是……库房里阳炎草的存量，仅够再炼制两炉了。西域道路被彻底封锁，阳炎草……断了来源。”
公孙婧手中的动作未停，眉头却紧锁起来。
阳炎草是克制阴邪之气的核心药引，不可或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速翻阅着自幼熟读的药王府药典。
“《毒经补遗》……我记得药老曾提过，西域有一种名为‘赤焰草’的植物，生于酷热戈壁，虽药性比阳炎草暴烈难以控制，且带有微毒，但其至阳之性或许可以替代，若以硫磺、硝石中和其毒性，再辅以……”
她话音未落，药坊门口光线一暗，墨羽的身影悄然出现，他手中正握着一把叶片边缘呈锯齿状、通体暗红仿佛在燃烧的草药。
“公孙姑娘，你说的是不是这种草？夜枭的兄弟在疏勒河谷西侧的火焰山边缘，发现了大片此物。”
公孙婧眼前一亮，快步上前接过赤焰草，仔细观察其叶脉，又凑近闻了闻，那股灼热的气息几乎呛人。
“正是赤焰草！而且品质极佳！有了它，我们就能大量制作简化版的‘赤焰弹’，虽不及焚阳火霸道，但对付钢铁傀儡和普通敌军，威力足以！”
她立刻转身，语速飞快地吩咐弟子调整配方，投入新的炼制。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文清几乎是跑着冲进了药坊，官帽歪斜也顾不上扶，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公孙姑娘！大事不好！城东粮仓的备用饮用水源被大食国奸细投毒！已有数百名轮换下来休整的士兵出现呕吐、腹泻、浑身发黑的症状，军医束手无策！”
公孙婧脸色骤变，扔下手中的草药，抓起药箱就跟着苏文清往外跑：“带我去看病人！”
粮仓旁的临时医棚内，景象凄惨。
生病的士兵们蜷缩在草席上，痛苦呻吟，呕吐物和排泄物散发出恶臭，他们的皮肤上浮现出不祥的乌青斑点。
公孙婧屏住呼吸，迅速检查几名重症者的瞳孔、舌苔，又用银针探其胃部残留物。
银针迅速变黑。“是‘腐肠断魂散’！”
她声音冰冷，“此毒由多种西域奇毒混合而成，发作极快，侵蚀内脏，若无对症解药，三日内便会肠穿肚烂而亡！我现有的‘清心解毒丸’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延缓发作，但根治……需要‘冰魄雪莲’作为君药，调和药性，拔除根毒。”
“冰魄雪莲？”苏文清的心沉到谷底，“那是传说中的圣药，只生长于西域雪山绝顶，且采摘时机极为苛刻，如今西域遍地敌军，我们如何去寻？”
“我去！”
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张猛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刚从前线换防下来，征袍未解，脸上还带着血污和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曾在云州驻守多年，熟悉通往西域的商道，即便绕行险路，也比旁人快！给我最快的马，三日之内，我定将此药带回！”
公孙婧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肩甲下渗血的绷带，心中一痛，将令牌塞到他手中时，指尖微微发颤。
“张将军，”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这是信物！路上……千万小心！药很重要，但……你更重要。一定要活着回来。”
她深知，大食国的奸细绝不会让他轻易往返。
张猛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女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头一热，重重点头：“放心，我老张命硬得很！等着我！”说罢，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
公孙婧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药坊内，公孙婧强迫自己压下担忧，立刻指挥弟子们用现有药材全力配制缓解药剂，尽可能为士兵们争取时间。同时，赤焰草的炼制也必须加紧。
柳彦舟匆匆赶来，了解情况后，面色凝重。
他摊开一张刚刚绘制完成的草图：“我改进了弩车的结构，设计了一种可投射赤焰弹的‘破甲弩车’，射程可达百步，能远程摧毁钢铁傀儡。但打造弩车需要大量精铁，城内的铁匠铺和库存军械，恐怕难以满足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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