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捏着烟袋的手指顿了顿,抬眼望向念福儿。晨光透过议事厅的木窗,在她鬓角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芒,那双素来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深知念福儿的身手——年轻时跟着自己闯过义和团,轻功虽不及他与大师兄那般登峰造极,却也练得一身“踏叶无声”的本领,尤其一手六路十二镖,更是百发百中、百步穿杨,寻常卫兵根本察觉不到她的踪迹。更重要的是,念福儿去年在东山修真寺住过近一年,黑宸和鸿儿跟着她学过镖法,对这位“师祖奶奶”向来满心信任。
“福儿,这事凶险。保安团军营里眼线密布,还有日本人盯着,你……”悟道的话没说完,就被念福儿打断。她抬手拂去衣襟上的褶皱,语气轻缓却字字坚定:“悟道,我知道险。可小黑和鸿儿还在里面熬着,多耽搁一天,他们就多一分危险。再说,除了我,谁能让他俩一眼认出来?邹启军那帮人,根本不认得我。”
高达刚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又折了回来,沉声道:“邹军长,嫂子说的对!”话出口才捂住嘴,懊恼地缩了缩脖子。悟道白他一眼:“就你嘴快。”念福儿脸颊微红,低下头去。高达连忙圆场:“念福儿姐姐去,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只是得做足准备——您不能穿这身衣服,得扮成走街串巷的货郎婆,这样进出怀远县城才不惹眼。”
念福儿点头:“我早想好了。家里还有件打补丁的蓝布衫,再挎个装针线、胰子的货郎筐,头上裹块青布帕子,保准没人认得出。”
悟道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旧的梅花形玉佩,递到念福儿手中:“这是当年小黑宸的母亲临走时留给他的,若有机会,也该告诉他真相了。你把它带在身上,好让孩子们认你。”又转头对高达说:“你去库房取些银元,再备个带夹层的货郎筐——底层放货,夹层里塞张纸条,把咱们的应对计划写清楚,让小黑和鸿儿照着做。”
两人说办就办。半个时辰后,念福儿已换好装束:蓝布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青布帕子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肩上挎着沉甸甸的货郎筐,筐沿上挂着的铜铃轻轻一晃,便发出“叮铃铃”的声响。她走到门口,回头对悟道和高达笑了笑:“放心,日落前我准能把消息带给鸿儿他们,顺带把军营里的情况摸清楚。”
说罢,她拎起货郎筐,脚步轻快地出了许家寨。刚走下吊桥,就见张敏带着医疗队的几个姑娘往密道方向走,对方见她这副模样,愣了一下。念福儿冲她眨了眨眼,没多言语——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少人知道她的行踪,便越安全。
与此同时,保安团的军营里正乱作一团。邹启军突然提前了出发时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黑宸和鸿儿跟着常大胡子的小队检查枪支弹药,看着老兵们把抢来的绸缎、粮食往包里塞,心里又气又急——这些东西全是从周边村子搜刮来的,这次“清剿土匪”,怕是又要祸害不少百姓。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想让太君等你们?”常大胡子踹了一脚收拾慢了的新人,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黑宸和鸿儿,显然还记着前两天的仇。鸿儿假装没看见,把老旧步枪往背上一扛,故意把枪带弄得松松垮垮,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黑宸则蹲在地上系鞋带,眼角余光却紧盯着不远处的帐篷——邹启军和几个日本军官正在里面开会,帐篷帘偶尔掀开,能瞥见桌子上摊开的地图。
“师兄,怎么办?出发时间提前了,路线还没传出去呢。”黑宸压低声音问。鸿儿皱着眉刚要开口,就听见营门口传来“叮铃铃”的铜铃声,接着是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卖针线嘞——胰子、顶针、花线团,便宜卖喽!”
黑宸心里一动,抬头往营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挎着货郎筐的老妇人站在那里,正跟哨兵说着什么。那妇人个头不高,青布帕子遮着脸,看不清模样,可说话的语气,却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看什么看!还不快收拾!”常大胡子走过来,照着黑宸的后背拍了一下。黑宸吃痛,顺势低下头,心里却飞快琢磨——这货郎婆来得太巧,会不会是许家寨派来的人?
没一会儿,货郎婆在被哨兵仔仔细细搜查后放了进来。她挎着筐子,慢悠悠地在营地里走,走到常大胡子的小队附近时,故意脚下一滑,“哎哟”一声,筐子里的针线撒了一地。“对不住,对不住!”她连忙蹲下来捡,手忙脚乱间,一块梅花形玉佩从袖口里掉出来,刚好落在黑宸脚边。
黑宸的眼睛瞬间亮了——是师祖奶奶!他连忙弯腰假装捡针线,抬头看向货郎婆。这时,货郎婆刚好抬起头,青布帕子下的眼睛冲他悄悄眨了眨。
“你这老太婆,走路不长眼啊!”常大胡子不耐烦地骂着,抬脚就要踢。鸿儿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念福儿:“班长,别生气,她也不是故意的。俺帮她捡吧。”说着蹲下来,手在筐子底下悄悄摸了摸,触到一个硬硬的夹层,飞快地把里面的纸条抽出来,塞进袖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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