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
青石县衙前的广场,从未有过如此拥挤的时刻。
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却诡异地落针可闻。
数千名百姓自发汇聚于此,他们从城中的坊巷、郊外的田垄赶来,一张张被风霜刻画的黝黑脸庞上,交织着紧张、愤怒,以及一丝深埋心底的期盼。
他们的目光,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死死锁在广场正中。
观摩团的官员们被巡检队员“请”到了广场一侧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
他们坐立不安,往日的倨傲与矜持荡然无存。
主官张柬面沉如水,户部主事钱林则面如死灰,眼神飘忽,不敢与任何人的目光接触。
至于那位御史魏雍,他早已没了人形,像一滩烂泥般被人架在椅子上,双目空洞,嘴巴微微张着,仿佛魂魄早已离体。
广场正中,高台之上。
一张县令公案,一道挺拔青衫。
苏云端坐其后。
他的神色平静得可怕,眼神清澈。
他抬眼,视线越过下方攒动的人头,扫过观礼台上那一张张复杂的面孔。
最后,他收回目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带人犯!”
话音落。
两名身材魁梧的新军精锐,像拖死狗一样,将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影拖拽到了台前。
囚犯的下巴被卸掉了,口水混着血沫不断流下,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两侧的肩胛骨,被粗大的铁钩贯穿,彻底废去了他反抗的可能。
正是那夜色中的毒蛇,影七。
“此人,便是杀害客商孙万财的凶手。”
苏云一开口,便直入主题,没有半句废话。
台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无数道目光从苏云身上,转移到了那个瘫软在地的囚犯身上。
“昨日,有人以血符为证,污蔑本官修行妖法,杀人献祭。”
苏云的目光似缓实快地扫过观礼台,在魏雍的身上停顿了一瞬。
后者那瘫软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呜咽。
“今日,本官便要当着全县父老,当着朝廷诸公的面,让这桩血案,水落石出!”
他拿起惊堂木。
重重一拍!
“啪!”
清脆的响声炸开,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人犯影七,你的同伙在哪?你的幕后主使是谁?从实招来!”
影七被那声音震得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夜的心理煎熬,远比任何酷刑都更具毁灭性。
苏云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刑具,只是将他扔在黑暗的牢房里,让他独自面对伤口的剧痛,与对未知折磨的想象。
他的防线,早已被自己亲手击溃。
“我说……我都说……”
他含混不清地嘶吼着,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一名衙役快步上前,捏住他的下颚,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熟练地将他的下巴复位。
剧痛让影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来。
“是黑风堡!是黑风堡的二当家‘鬼手’钱立和三当家‘刀疤三’!”
“他们给了我一万贯!让我杀了孙万财,再用那道血符,嫁祸给你!”
轰!
简单的几句话,让整个广场彻底炸开了锅!
“黑风堡的畜生!”
“天杀的土匪!”
“我就说苏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怎么可能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县衙。
苏云抬手,虚虚一压。
那沸腾的声浪立刻平息下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
“除了黑风堡,还有谁?”
苏云的声音依旧平静,继续追问。
影七的身躯明显犹豫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想牵扯出更多的大人物。
但他一接触到苏云那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神,顿时浑身一哆嗦。
“还……还有一个叫石温的先生!”
“他是整件事的策划者!是他在百里外的别院里,向钱立和刀疤三下的命令!”
石温!
这个名字一出,观礼团中几名真正知晓内情的官员,脸色骤然剧变!
“空口无凭!”
观礼台上,户部主事钱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然壮着胆子发出了一声尖叫。
“一个阶下囚的疯话,谁知是不是你屈打成招!”
“证据?”
苏云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没有与钱林争辩,只是对身旁的王猛,轻轻点了点头。
王猛大步上前,手中一个巨大的托盘,被他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是从凶手藏匿处搜出的沧州特有黑沙黏土,颜色深,质地黏,与案发现场墙角遗留的泥土,完全一致!”
王猛拿起第一件证物。
“这是凶手攀爬高楼所用的钩索,由百炼精钢打造,上面还残留着迎仙楼三楼窗台的朱红漆皮!”
他又拿起第二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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