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之上,铜锣开道,行人辟易。
那顶黑油油的官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停在了冲突的中心。
原本气势汹汹的御史们,看清那官轿规制和护卫腰牌的瞬间,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个个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来了个真正的大佬。】
苏云心中冷笑,目光平静地望向那顶轿子。
他知道,吕夷简的开胃小菜结束了,真正的主菜,现在才端上来。
轿帘掀开,一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官员先行下轿。
他环视一圈,目光在苏云和那把巨大的万民伞上短暂停留,随即转身,恭敬地侍立在轿旁。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轿中走出。
他头戴黑色长翅帽,身穿绣着獬豸的紫色朝服,身形不算高大,但甫一出现,整个长街的喧嚣仿佛都被他身上那股沉凝如铁的气场所吸收。
他面色黝黑,额前一弯淡淡的月牙印记,在晨光下若隐若现。
正是权知开封府、御史中丞,包拯!
“包……包相公!”
“是包黑子!”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百姓们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京城里,谁不认得这位铁面无私、连皇亲国戚都敢参的“包黑子”的座驾!
为首那矮胖御史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们是奉了相公的密令,前来狙击苏云,败其声望,最好能激起民愤,让皇帝难堪。
可他们怎么也没算到,包拯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这下完了!事情闹到包拯面前,那就不再是党争倾轧,而是要真正讲“法度”了!
那群御史更是噤若寒蝉,方才还声嘶力竭,此刻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躬身行礼:
“下官,参见中丞大人!”
包拯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越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御史,死死地盯着苏云的马车。
那目光中,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与凝重。
车厢内,苏云的唇角,反而勾起一抹不易察明的情绪。
包拯?
来得正好。
他没有急着下车,甚至没有掀开车帘,只是对着外面喊了一句。
“把伞,撑开,立于街心。”
“是!”
两名“暗夜”队员轰然应诺。
他们对视一眼,各自运起气力,将那柄巨大的万民伞“轰”的一声,再次彻底撑开!
伞骨展开,那由万家碎布拼成的伞面,如同一幅巨大的、斑驳的画卷,彻底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阳光下,“青天再造,万民感佩”八个字,仿佛带着青石县五万多百姓的体温与心跳。
那密密麻麻的红手印与姓名,更是形成了一种无声却磅礴的视觉冲击,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隔着时空,注视着这条京城的大街。
这把伞就这么静静地立着,不言不语。
它就这么立在苏云的车队前,与那十几个叫嚣着“民怨沸腾”的御史,形成了最荒诞、也最讽刺的对峙!
苏云这才慢条斯理地掀开车帘,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已经冷汗涔涔的矮胖御史。
“这位大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弹劾朝廷命官,当在御史台,当在朝堂之上。当街拦路,聚众喧哗,是何体统?”
那御史嘴唇哆嗦,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云的手,轻轻拍了拍面前那巨大的伞柄。
“你说我劳民伤财,你说青石县民怨沸腾。这把伞,便是青石县五万七千三百一十二口百姓,给我的答案。”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本官今日奉旨入京,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的弹劾,本官受了。只是……”
“你可敢,将你手中的奏本,连同这把伞,一并呈给包学士一观?”
“我……”矮胖御史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把这把伞给包拯看?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包拯何等人物,一眼就能看出这把伞背后所代表的民心分量!
就在他进退维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包拯开口了。
“都退下。”
御史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了一旁,却不敢离去,都想看看包拯会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苏云。
长街之上,只剩下苏云的车队,与独立于街心的包拯遥遥相对。
包拯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停在苏云马车前三丈之地,目光从苏云的脸,缓缓移到那把万民伞上,又移回苏云的脸上。
许久,他终于开口。
没有问罪,没有呵斥,只问了问题。
“苏云。”
“你在青石县,私开钱庄,扰乱币制;私练兵马,形同割据。本官问你——”
他陡然拔高了声调,目光如刀!
“你若非谋逆,意欲何为?!”
“轰——!”
“谋逆”二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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