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扎进墨非的皮肤,试图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彻底冻结。这寒意与后脑勺那如同被钝器凿击般的剧痛交织在一起,一波波冲击着他逐渐模糊的知觉,将他拖向一片漆黑的、粘稠的泥沼。
最后映入他逐渐涣散瞳孔的,是那扇厚重合金紧急疏散门上,那个喷涂上去的、正在诡异闪烁的太阳笑脸。那笑脸线条简单,弧度却夸张到令人不适,闪烁的频率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节奏,像是一种无声的癫狂大笑,又像是一个刻印在金属门板上的、极尽嘲讽的诅咒。它成了墨非视觉世界里最后一个清晰的、也是唯一的光源,牢牢地钉在他的视网膜上,即使视线已经模糊扭曲,那笑脸的轮廓依旧鲜明得灼人。
他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座冰冷、精密、毫无人情味的钢铁囚笼。绝望与不甘如同溺水者吐出的最后几个气泡,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前,无声地破裂,只留下无尽的冰冷和虚无。
喧嚣的打斗声、能量武器过载的嗡鸣、星官风那带着惊怒的喝令……所有这些声音都迅速远去、变形,仿佛隔着一层越来越厚的、冰冷浑浊的琉璃,最终彻底沉寂。
地核实验室的混乱并未因墨非的倒地而立刻平息。
几尊程序核心遭到墨非那把破伞释放出的异常波动干扰而彻底错乱的“清理者”机甲,仍在原地打转,或是挥动着巨大的机械臂进行无意义的攻击。一尊清理者猛地将臂刃劈向一台无辜的数据分析终端,火花四溅,屏幕碎片哗啦作响;另一尊则不停地用头部撞击着加固的合金墙壁,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金属颅壳已经明显凹陷。空气中弥漫着能量线路短路烧焦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冷却液泄漏的甜腥,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氛围。
幸存的研究员们惊慌失措地躲在操作台或仪器后面,瑟瑟发抖,偶尔有人试图冒头想去关闭清理者的紧急制动阀,却被那些无差别挥舞的机械臂逼退,引发新的尖叫。警报灯依旧在徒劳地旋转,红蓝光芒交替扫过狼藉的地面、破损的仪器和倒地不起的人影,将这场噩梦渲染得光怪陆离。
星官风站在原地,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按着额头,指缝间可见凸起的、剧烈搏动着的青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失去了往常的绝对平稳,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那总是平静无波、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中,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挣扎和惊悸,仿佛刚刚从一场极其恐怖的梦魇中强行挣脱。
墨非那误打误撞、源自破伞内神秘核心制造出的混乱能量波动,像一根粗糙锈蚀、却异常坚硬的撬棍,强行楔入了星官风与“织梦者的残骸”之间那精密的、看似绝对掌控的无形连接之中,造成了一刹那的、极其危险的断层。
就在那一刹那的断层里,他仿佛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被层层封锁、压抑在意识最底层的、充满原始痛苦和深切迷茫的、属于他自己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尖锐地嘶鸣。一些支离破碎的、被精心掩埋甚至可能被彻底篡改过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冰冷的、束缚带勒紧皮肉的实验台;刺眼的、能灼伤视网膜的无影灯;一个穿着洁白研究员大褂、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里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某种决绝意志的女人身影,她的嘴唇似乎在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呃……”星官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杂音”和“乱码”从大脑里驱逐出去。他眼神重新凝聚,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但瞳孔最深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动摇与裂痕,却无法立刻抚平。
他阴鸷的目光扫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墨非,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烦和纯粹的杀意,但随即,这情绪又被更强烈的、压倒一切的探究欲和掌控欲所取代。这个微不足道的坊市老鼠,他手里的东西,竟然能干扰到“织梦者的残骸”?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价值的异常现象。
“把他带走!”星官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带着一种用力过度后的轻微撕裂感,“关进‘静滞舱’,严密监禁!扫描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不要放过!特别是那把破伞!”他冷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要知道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解析它的能量签名和所有历史操作痕迹!”
两名一直处于待命状态、未受混乱波及的獬豸卫立刻上前,动作机械而高效,像拎起一件垃圾般将昏迷不醒的墨非粗暴地拖起,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隔离力场镊子,将那柄看似不起眼、此刻却无人再敢小觑的破伞也一并带走。
星官风的目光继而转向实验室中央那暂时恢复平静、却依旧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散发着不祥与混沌波动的巨大能量球。凌霜的强行闯入,墨非的意外搅局,让事态彻底偏离了他预设的、精密控制的实验轨道,滑向了一个充满未知变量的危险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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