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堡的寨门,在雷横等人拼死堵截和滚油金汁的浇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被十几根临时找来的粗大梁柱死死顶住!包铁的门板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凹痕和暗红色的血污,缝隙里塞满了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兵器。门后,雷横拄着环首刀,如同浴血的铁塔,大口喘息着,古铜色的脸膛被血污和汗水覆盖,只有那双环眼依旧凶光四射,死死盯着那不断震颤的门板。柱子等人瘫坐在他身后,浑身脱力,手臂因为长时间顶门而剧烈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
墙头,史进带着王铁牛等人,如同不知疲倦的凶兽,依旧在疯狂地向下投掷着能找到的一切重物——石头、滚木、甚至燃烧的草捆!每一次投掷都伴随着他声嘶力竭的咆哮和黄巾军凄厉的惨嚎。墙根下,尸体堆积如山,滚烫的油污、恶臭的金汁和粘稠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暗红色的、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泥沼。黄巾军的攻势如同撞上礁石的怒潮,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汹涌的势头终于被遏制,陷入了一种狂躁而混乱的僵持。他们不再盲目地冲击寨门和攀爬城墙,而是在箭矢射程外如同狼群般游弋、咆哮,用最污秽的语言咒骂着堡内的人,寻找着新的突破口。
堡内弥漫着浓烈的焦臭、血腥和绝望的气息。伤员痛苦的呻吟、妇孺压抑的哭泣、以及庄丁们粗重的喘息混杂在一起。田魁在几个心腹庄丁的簇拥下,从了望楼里踉跄着走了出来,肥胖的脸上毫无血色,汗水浸透了锦缎袍子,小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看向雷横和墙头史进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刚才若非孙逊临危不乱,雷横悍勇堵门,史进疯狂投掷,这堡子怕是已经姓“黄”了!
“堡…堡主…”田彪捂着被流矢擦伤的胳膊,脸色同样难看,凑到田魁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群黄巾贼…太凶了!人数太多!硬拼下去…怕是…”
田魁烦躁地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堡内,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眼中充满恐惧的庄丁和佃户,最后落在不远处阴影里沉默伫立的孙逊身上。孙逊撕破的衣襟在血腥的风中微微飘动,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点,目光却如同寒潭深水,平静得令人心悸。田魁心头莫名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
“堡主!堡主!”一个穿着管家服饰、但此刻同样狼狈不堪的干瘦老头(正是田魁的心腹管家老周)连滚爬爬地从堡墙阶梯上冲了下来,手里举着一根绑着黄布的断箭,声音带着哭腔,“黄…黄巾贼射进来这个!”
田魁一把夺过断箭,扯下那黄布。布上用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血写成的歪歪扭扭几行大字:
“田魁老狗听着!献出堡中粮草八成,盐巴百斤,精壮女子三十!开寨门跪迎!饶尔等狗命!否则,打破堡子!鸡犬不留!寸草不生!——大贤良师座下先锋,张闿!”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田魁的心上!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哆嗦,手中的黄布如同烫手山芋般掉落在地。献粮!献盐!还要献女人?!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尤其是最后那个名字——张闿!这个名字在黄巾余孽中代表着凶残和毫无信用!就算答应了,对方也绝不会放过他田魁!
“堡主!不能答应啊!”田彪失声叫道,脸上充满了愤怒和恐惧,“这群贼子毫无信义!给了东西,他们一样会杀进来!”
“那…那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守…还能守多久?!”管家老周哭丧着脸,声音绝望,“堡里的箭矢快没了!滚油金汁也快耗光了!庄丁们死的死伤的伤…再守下去…全堡老少都得陪葬啊!”
田魁的脸色变幻不定,如同开了染坊。恐惧、愤怒、贪婪、对失去一切的痛惜…种种情绪在他那张肥脸上交织。他下意识地看向孙逊,似乎想从这个刚才展现出惊人决断力的“流民头子”身上寻求一丝希望或支持。
孙逊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目光平静地迎上田魁的目光,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就在田魁内心天人交战、濒临崩溃的边缘——
“吱呀——!”
田家堡沉重的主寨门,在一阵刺耳的绞盘摩擦声中,竟然被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
“堡主!堡主开恩!放我们出去吧!”
“我们只是送使者!送使者啊!”
“求堡主开恩!放条活路吧!”
凄厉绝望的哭喊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明显是堡内最底层佃户的老弱妇孺,被几个手持刀枪、面目狰狞的庄丁驱赶着,正哭喊着、哀求着,被强行推向那即将开启的死亡之门!领头的庄丁头目,正是那个昨日被雷横鞭笞的田三!他脸上鞭痕未愈,此刻却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和残忍,狞笑着:“哭什么哭!堡主开恩,给你们条活路!去!把堡主的条件告诉外面的黄巾爷爷!说不定还能讨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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