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阎王岛,尔率众顽抗,伤我义士,阻我取粮,罪三!”
“三罪并罚,依《大梁律》首卷刑律第三条——通敌叛境、残害百姓、抗拒义师者——斩立决!枭首示众!”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如同在宣读一段与己无关的公文。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在场数千人的耳中。尤其是那些新降兵,听到“斩立决”、“枭首示众”几个字,无不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
“行刑!”裴宣合上卷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雷横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戾气,闻言独眼凶光爆射!他猛地踏前一步,手中朴刀高高扬起!刀身在烈日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陈贵那被枷锁固定的脖颈,狠狠劈落!
噗嗤——!
刀锋入骨的闷响,在死寂的空地上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一颗沾满泥污血污的头颅冲天而起!断颈处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雷横一身一脸!无头的尸体在柱子上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鲜血滴落在滚烫泥地上的“嗒嗒”声,如同死亡的秒针!
许多妇人惊恐地捂住了眼睛,孩童吓得哇哇大哭。新降兵们脸色惨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就连一些见惯了厮杀的老卒,看着雷横那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模样,以及土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也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裴宣却仿佛对眼前的血腥视若无睹。他上前一步,沾着泥土的布靴踩在喷洒了热血的土地上。他指着地上那颗狰狞的头颅,又指向雷横手中那柄滴血的朴刀,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每一个人心上:
“此刀,乃执法之器!”
“此头,乃触律之鉴!”
“从今日起!”
“凡我‘孙字营’治下!”
“有功者——赏!依《大梁律》论功行赏,分毫不差!”
“有罪者——罚!依《大梁律》明正典刑,绝不姑息!”
“无论亲疏!无论贵贱!无论出身!”
“律法之下——众生平等!”
他猛地展开手中的《大梁律》卷宗,深蓝色的布帛在烈日下猎猎作响,上面密密麻麻的墨字小楷如同无数冰冷的眼睛,俯视着众生!
“此律!即为‘孙字营’之脊梁!之魂魄!之不可逾越之铁壁!”
“凡触此律者——”
“有如此獠!”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霄落雷,在死寂的空地上轰然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那血腥的断头景象和裴宣冰冷无情的宣判,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凿进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对那柄滴血朴刀的恐惧!对那颗死不瞑目头颅的恐惧!对台上那深蓝布袍身影的恐惧!对那卷如同天条般不可触碰的《大梁律》的恐惧!
这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混乱、贪婪、侥幸和桀骜!
人群如同被冻结的潮水,死寂无声。连孩童的哭声都被大人死死捂住。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新降兵们低垂着头,身体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些原本眼神闪烁、心怀怨怼的老卒,此刻也噤若寒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裴宣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台下死寂的人群。那无形的、由律法和血腥铸就的威压,如同沉重的山岳,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他满意地看到,那名为“秩序”的种子,终于在这片被血与火反复淬炼的土地上,伴随着恐惧的浇灌,开始生根。
他缓缓合上卷宗,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平稳:“杜迁。”
“在!”杜迁立刻应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
“将此首级悬于寨门旗杆之上,曝晒三日!以儆效尤!”
“将此律文首卷,刻于石碑!立于此处!凡入寨者,皆需观之!诵之!”
“是!”杜迁沉声领命。
裴宣不再多言,转身走下土台。深蓝色的身影穿过死寂无声、自动分开如潮水般的人群,朝着孙逊静养的营帐方向走去。所过之处,人群无不屏息垂首,如同躲避着某种无形的、令人敬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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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逊静养的营帐内,弥漫着清苦的药香。光线被厚厚的布帘遮挡,显得幽暗而宁静。
孙逊已经醒来。他靠坐在垫高的草铺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左臂被白麻布层层包裹,固定着木板。剧毒虽然被陈登的九花玉露丸中和压制,但深入血脉的余毒和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浑身乏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隐痛。
安道全刚刚为他换完药,用金针疏导着郁结的气血。二丫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温热的粟米粥,用小勺一点点喂给他。
营帐的门帘被轻轻掀开,裴宣那深蓝色的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他走到孙逊铺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一礼,动作一丝不苟:“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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