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城,这座曾经丝路明珠、叶尔羌汗国东部屏障的城池,如今已被战争的阴云与绝望的气息彻底笼罩。
城墙之外,准噶尔大军的营帐如同蔓延的菌毯,覆盖了目力所及的绿洲与戈壁。
那些曾让叶尔羌军魂飞魄散的驼载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有意无意地指向城墙垛口,无声地施加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城头之上,叶尔羌的旗帜无力地垂落着,守军士兵面黄肌瘦,眼神呆滞,早已失去了任何斗志。
王宫内,往日的奢华陈设蒙上了一层灰尘,也蒙上了末路的悲凉。
叶尔羌汗阿不都克,这位不久前还梦想着用火器大军称霸西域的君主,此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
他眼窝深陷,胡须杂乱,华丽的锦袍上也沾染了逃难时的污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腐朽与颓败的气息。
接连的惨败,精锐的丧失,以及如今被重重围困的绝境,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与幻想。
他引以为傲的火绳枪骑兵,在准噶尔人的驼炮和精锐骑射面前不堪一击。
庞大的军队,在真正的战争考验下瞬间土崩瓦解。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
活下去!
“汗王,”副将拔英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城内存粮最多只能支撑半月,
军心涣散,哗变随时可能发生,城外准噶尔人没有丝毫退兵的意思。”
阿不都克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恐惧而尖利:“那怎么办,难道本王要困死在这哈密城吗?”
拔英心中一片冰凉。
办法?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办法?
他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要不和谈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和谈?”阿不都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随即又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脸色变幻不定,“他们……他们会答应吗?他们会提出什么条件?”
“巴图尔珲台吉是枭雄,而非屠夫。”拔英分析道,尽管这分析让他自己都感到屈辱,“彻底灭亡叶尔羌,
对他而言代价巨大,且可能引起周边势力干预,
他更可能追求的,是最大的实际利益和羞辱性的臣服。”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阿不都克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去吧,派人去问问他们的条件。”
和谈的地点,设在哈密城外准噶尔大营的一座巨大金顶帐篷内。帐内铺着厚厚的毯子,空气中弥漫着奶制品和烤肉的香气,与帐外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巴图尔珲台吉高踞主位,他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骨架宽阔,面容粗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逼人,带着征服者的自信与威严。
他麾下的几名主要将领分坐两侧,眼神倨傲,如同打量着猎物的狼群。
叶尔羌的使团,以拔英为首,则如同待宰的羔羊,谦卑地坐在下首。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毫不掩饰的轻蔑。
准噶尔方面的首席谈判代表,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弟弟,以勇猛和冷酷着称的策零敦多布。
他根本没有寒暄,直接拿出一张羊皮纸,用生硬的突厥语,念出了准噶尔汗国的条件。
每念出一条,拔英和身后的叶尔羌官员脸色就苍白一分。
“第一,”策零敦多布的声音冰冷,“叶尔羌汗国,即刻起,
将哈密城及其周边三百里内所有绿洲、堡寨、草场,
永久割让予我准噶尔汗国,哈密城内所有库藏、工匠,一并移交!”
拔英的心脏猛地一缩。
哈密是叶尔羌东部的门户和重要财赋来源,割让哈密,等于自断一臂,将东部疆域彻底暴露在外。
“第二。”策零敦多布继续念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为补偿我大军征战之损耗,
叶尔羌需即刻向我军提供年轻健康女子一千名,充作犒劳!”
帐内一片死寂。连一些准噶尔将领都微微挑眉,但没人出声。
这已不是简单的赔偿,而是赤裸裸的、极具侮辱性的人格践踏。
拔英感到一阵眩晕,他几乎能想象到这条件传回国内,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与无尽的血泪。
“第三,”策零敦多布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叶尔羌汗国,需自今年起,
每年向我准噶尔汗国缴纳五千匹上等战马,五万头肥羊!不得有任何延误或缺额!”
五千匹马,五万头羊!这几乎是掏空叶尔羌畜牧业根基的数字,
这意味着未来无数年,叶尔羌的国力将被持续抽血,再无翻身之力。
最后,策零敦多布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射向拔英,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最致命的一条:“第四,叶尔羌汗阿不都克,需上表称臣,尊奉我准噶尔大汗巴图尔珲台吉为宗主,
叶尔羌汗国,永为准噶尔之藩属,岁岁朝贡,永不背叛!”
割地、赔人、纳贡、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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