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三十里铺。
这里虽不及城内繁华,却也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一座茶寮依山而建,几张破旧的方桌,几壶浑浊的粗茶,却因为一个说书的瞎眼老头,聚满了歇脚的过客。
“醒木一拍,各位看官,咱们书接上回!”
瞎眼老头虽然看不见,但这精气神却足得很,手里捏着把折扇,唾沫横飞。
“话说那剑神羊皮裘,独臂剑,在那大雪坪上一声剑来,那是何等的风流!何等的意气!但这江湖啊,不仅有老剑神的意气,还有那倒骑毛驴的桃花剑神,提着一根桃花枝,便要问剑天门……”
茶寮角落,一张靠窗的桌子上。
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正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他面前放着一壶这里最贵的“竹叶青”,虽然在懂行的人嘴里也就是刷锅水,但他却喝得津津有味。
“啧,这《小二上酒》写得是不错,就是这说书的……”
苏长河摇了摇头,把一颗瓜子皮吐在地上,小声嘀咕。
“怎么把那桃花剑神说得跟个采花贼似的?老子当年……咳咳,那人当年明明是很深情的好吧?”
他一边吐槽,一边又忍不住给那个瞎眼老头碗里扔了一块碎银子。
“赏!”
“谢大爷赏!”老头耳朵尖,听到银子落碗的脆响,笑得满脸褶子。
苏长河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再叫一壶酒,顺便听听那小二是怎么给剑神上酒的。
忽然。
他的动作停住了。
那种感觉很微弱,像是发丝断裂的轻响,又像是玉石碎裂的哀鸣。
但在苏长河的灵觉里,这声音却比九天惊雷还要震耳。
他放在桌上的那柄剑鞘,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悲鸣般的颤抖。
苏长河脸上的懒散笑意,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放下酒杯。
杯中的酒液,泛起了一圈圈涟漪,那是从他身上溢出的一丝……足以让这方圆三十里草木低头的恐怖剑意。
“小渔儿……”
苏长河轻声念了一句。
下一刻。
茶寮里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阵狂风刮过,吹得那瞎眼老头的布幌子猎猎作响。
“哎哟!好大的风!”
茶客们纷纷捂住帽子。
角落里,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正趴在桌子上舔糖葫芦。她揉了揉眼睛,指着刚才苏长河坐的位置,奶声奶气地对身边的爷爷说道:
“爷爷,爷爷!那个喝酒的大叔变成一把剑飞走了!”
“瞎说什么呢?”爷爷摸了摸她的头,“大活人怎么会变剑?那是戏文里才有的剑仙。”
小女孩有些委屈地嘟起嘴。
她明明看见了。
那个青衫大叔,就像一道青色的闪电,咻的一下,就把天边的云彩都给切开了。
……
京城,东南角。
摘星楼下,钦天监的大门口。
今天,那两扇朱红大门旁,却支起了一个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小摊子。
摊子上挂着个布幡,上书四个大字——“铁口直断”。
摊子后面坐着两个老头。
一个穿着破旧道袍,满头乱发,正拿着个放大镜,对着一个愁眉苦脸的胖商人的手掌心看个不停。
另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手里拿着把扫帚,正百无聊赖地扫着摊子前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哎呀呀,这位居士。”
老道士袁天罡一脸的凝重,咂了咂嘴。
“你这手相……有点意思啊。生命线虽然长,但这感情线……啧啧,是不是最近觉得家里那口子查账查得紧?私房钱藏不住了?”
“神了!老神仙神了啊!”
胖商人激动得差点跪下,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求老神仙指点迷津!怎么才能把钱藏住?”
“这个嘛……”袁天罡不动声色地将金子收入袖中,压低声音,“回去把钱换成银票,缝在鞋底里。记住,得是你夫人的鞋底,这叫灯下黑。”
“妙啊!”商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旁的陆行知停下扫帚,翻了个白眼。
“袁天罡,你堂堂国师,就在这儿骗人家把钱藏媳妇鞋里?也不怕遭雷劈。”
“这叫积德行善,促进家庭和睦。”袁天罡理直气壮地拿起一块红薯啃了一口,“再说了,那胖子一看就是命中缺打,让他媳妇发现一次,也就老实了。”
两人正斗着嘴。
忽然。
袁天罡啃红薯的动作停住了。
陆行知扫地的手也停住了。
两人同时抬起头,望向京城西门的方向。
那里,原本平静的天空,此刻在常人眼中依旧湛蓝,但在他们眼中,却仿佛有一道青色的长虹,带着一股子不讲道理的蛮横与怒意,硬生生地撞进了这皇城的大阵之中。
“好家伙。”
袁天罡把红薯皮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是谁把那头北地来的倔驴给惹毛了?这气势……是要拆了这长安城啊。”
陆行知眯了眯眼,手中的扫帚轻轻一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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