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大嘴一路从冰柜区跑回值班室,他手里的塑料袋还在滴水,那只烧焦边的童鞋就躺在里面,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东西。
他的手抖得厉害,指节发白,指甲掐进掌心都没松劲。
“凡子!凡子在不在?”大嘴嗓音劈了,像砂纸磨铁。
凡子正蹲在维修间拆电闸箱,听见动静抬起头,眉头都没动一下:“吵什么?又见鬼了?”
“不是见鬼,是这东西不该在这儿。”大嘴把袋子往桌上一摔,湿痕迅速在木面上晕开,“第七排空柜底下,自己爬出来的。你看看,这泥、这材质,是不是正常能进来的?”
凡子皱眉,摘下手套,又重新换了一副乳胶的。
他动作利落,打开袋子,用镊子夹起那半只鞋,翻过来对着灯。
我们三个围在桌边,猴子屏住呼吸,我后背贴着墙,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凡子用小刀轻轻刮下鞋底一块泥垢,放进试管,又取了点纤维样本。
“这泥里有石灰,还有……骨灰成分。”他声音低下去,“不是普通泥土,像是从老坟地挖出来的。而且这鞋,生产批次至少二十年前了,现在早停产了。”
他忽然顿住,把鞋倒过来,撬开右脚的鞋垫。
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片掉了出来。
泛黄,脆边,像从身份证上撕下来的残角。
上面只印着两个字:一个“张”字,和一串数字——1998。
“1998年登记的身份证?”凡子盯着那纸片,眼神变了,“这不可能。那时候二代证还没推,这种编码格式……是后期补录的。谁会把这种东西藏在鞋垫底下?”
他抬眼看着大嘴:“除非,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为了留个记号,或者……指认身份。”
空气一下子沉到底。
猴子张了张嘴,没出声。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前脚刚烧了纸船,后脚就冒出个带身份线索的童鞋。
这不是巧合,是回应。
是那个唱童谣的亡童,在告诉我们什么。
天刚蒙蒙亮,李卫生就来了。
他是夜班保洁,聋哑人,常年值早班收尾。
平时闷头干活,从不搭话。
可今天他一进门,直奔大嘴,猛地拽住他衣角。
大嘴吓一跳,差点往后倒。
李卫生不说话,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和笔,手抖得厉害,写得飞快。
写完一把推过去。
纸上只有两行字:
“昨晚两点,我看见小孩蹲在三号冰柜前穿鞋。穿完就钻进去了。”
下面还有一幅画。
歪歪扭扭,但看得清:一个小孩,穿着白布鞋,头顶有一道疤,背后披着半件烧焦的校服,领口歪斜,胸口印着模糊的校徽。
我浑身一冷。
这不就是黄师傅昨晚上画符时,嘴里念叨的“井底亡童”吗?
他没说细节,可现在全对上了。
大嘴盯着那画,脸一点点发灰。
“他……钻进去了?”猴子声音发颤,“进冰柜?哪个?三号?”
凡子猛地站起身:“三号柜现在空着,但上个月存过一具待领尸,后来家属来领走了。系统显示清空了。”
“可李卫生看见了。”大嘴盯着那本子,咬牙,“他不会写错时间,也不会编故事。他在这儿扫了十五年地,比谁都清楚哪些地方不该去。”
没人再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只鞋,是从第七排出来的。
但孩子,却出现在三号柜。
冰柜之间,隔着整整五排。
它是先穿鞋,再走过去的?
还是……它根本不止一只鞋?
当天下午,猴子不知怎么搞到档案室钥匙。
他说他舅是后勤的,能通融一小时。
大嘴没拦,我知道他心里已经不信“巧合”这两个字了。
我们三个溜进去时,屋子里一股霉味混着纸尘。
老式铁柜排到顶,标签泛黄卷边。
1998年的记录在最里角,锁着铁皮盒。
翻了近四十分钟,猴子忽然“嘘”了一声。
他抽出一张薄纸,边角烧焦,墨迹模糊。
“无名童尸,性别男,约八岁,死因:车祸,发现地点:土凹村桥下。登记人:张阿八代报。备注:家属拒领,直接化尸。”
我盯着那行字,心往下坠。
“张”字——和鞋垫里的残片对上了。
猴子继续翻,突然又抽出一张。
“成年男尸,身份不明,约四十岁,死因:烧伤致死,发现地同上。家属纠纷未决,暂存冰柜七日。处理人:王师傅监焚。”
我抬头看向大嘴。
他也看着我,眼神发沉。
同一天,同一个地点,一个孩子死于车祸,一个男人烧成焦炭。
孩子没人认领,男人却要“家属纠纷”?
可最关键的是——
为什么一个“车祸死亡”的孩子,鞋底会沾着焚烧过的骨灰?
为什么那个男人,偏偏由王师傅亲手焚烧?
我们拿着复印件回到走廊,正碰上王师傅从锅炉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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