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雷霆震怒,旨意既下,御药房偏殿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又骤然灌入了铅块,沉重得让人窒息。胡太监与柳清风领命而去,步履匆匆,带起一阵压抑的风声。李时雍太医正与其他几位院判躬身退下,云织能清晰地看到李太医正官袍后背,在转身的瞬间被冷汗洇湿了一小块痕迹,而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震惊、惶恐之下,那丝难以捉摸的如释重负与决绝——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云织的心头。
这位太医正,在整个事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迫于端王府压力的妥协者?还是……另有隐情?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云织身上,那眼神深邃如古井,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许。“云织,”他的声音恢复了平和的语调,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今日所言所行,关系重大。在查明真相之前,你暂居太医院,非朕旨意,不得随意出入。所需用度,自有内务府供给。下去吧。”
这是保护,也是软禁。云织心知肚明,恭敬行礼:“民女领旨,谢陛下。”
她被一名沉默的内侍引着,离开了这座刚刚掀起惊涛骇浪的御药房,回到了那座位于太医院深处、愈发显得孤寂清冷的典籍库小院。院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将外界的纷扰与危险暂时隔绝,却又像是将她独自囚禁于风暴眼中。
夜色,如同浓墨般缓缓浸染了天空。小院内没有点灯,云织独自坐在窗边,就着清冷的月光,仔细感受着自身的变化。眉心处,灵枢佩所化的那道温凉印记与灵泉空间紧密相连,仿佛成了一座沟通内外、汲取知识与能量的桥梁。脑海中,林院正传承而来的庞杂医药知识如同星辰般闪烁,需要她日后慢慢梳理消化;而对药性、对生命气息的感知,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她甚至能“听”到窗外一株夜来香缓缓绽放时,那极其细微的生命律动。
然而,这种敏锐,在此刻万籁俱寂的夜晚,也放大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皇帝虽然下令调查,但端王府树大根深,在朝在野势力盘根错节,岂会坐以待毙?他们定然已经知晓御前发生的一切,那么,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她这个“祸源”?
她想起林院正残念消散前的警告——“小心端王,小心太医院内的……内鬼……”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尝试调动精神力,沟通眉心的灵枢佩印记,希望能从中获得更多关于自身处境或潜在危险的启示。起初,只是感受到一片温润的紫意,如同静谧的深海。但当她将心神完全沉入,回忆起白日里生死一线的紧张,以及此刻独处时那份挥之不去的危机感时,异变发生了!
灵枢佩印记骤然发烫!并非灼痛,而是一种仿佛被激活的炽热!与此同时,她眉心的灵泉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剧烈旋转起来,清凉与温热两股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融、奔涌,最终汇聚成一股全新的、更加凝练而富有灵性的能量流,猛地冲向她双目!
“嗡——”
云织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中的景物瞬间蒙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流动的紫色光晕。书架、桌椅、窗棂……这些死物依旧如常。但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时,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那门缝和窗纸之外,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隐约缭绕着一丝丝极其稀薄、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灰黑色气息!那气息如同具有生命的毒蛇,在夜色中缓缓游弋,窥伺着房内!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以及对面屋顶的飞檐背后,分别凝聚着两团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人形阴影!他们如同蛰伏的幽灵,与夜色完美融合,若非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她根本无从察觉!
这是……杀意?!危机的预兆?!
这双眼睛,竟然能直接“看到”恶意与危险的气息?!
还不等她从这惊人的发现中回过神来,那两团人形阴影动了!如同鬼魅般,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一道阴影如同轻烟般飘向房门,另一道则如同蝙蝠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屋檐,目标直指她所在的窗户!他们的动作快得超乎常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顶尖高手!
端王府的刺杀,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
云织浑身汗毛倒竖,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她来不及思考这双“危险感知”之眼的原理,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从窗边滚倒在地,同时一手抓起桌上一本厚重的《本草纲目》狠狠砸向窗户,另一手则抄起旁边用来捣药的小铜杵!
“噗!”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窗户纸被利器无声洞穿,一枚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细针射入,正好钉在她刚才坐着的椅背上!几乎是同时,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入,手中短刃带着凄冷的寒光,直刺她翻滚后暴露出的后背!
快!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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