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雨下得跟瓢泼似的,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
一行七十余人的兵卒踩着积水狂奔,蓑衣挡不住狂风暴雨,浑身淋得透湿,奔跑间固堤工具碰撞发出哐啷声响。
领头的典史高声吆喝着“快!快点!”,众人深一脚浅一脚,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却没人敢放慢脚步,直奔城门而去。
“城门官何在,县令大人出城,立刻打开城门”
中年典史上前一步喊道
“大人,城门官在此”
城门官是一个三十出头,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看到是典史大人喊话,同时往后一看,心想乖乖哦,这大晚上的县令大人、典史大人、县丞大人带着这么多兵卒背着固堤装备这是哪里决堤了吗。
边想边马不停蹄的指挥弓兵打开了城门,躬身送县令出城
站在城门下望着一众兵卒离开,城门官心想,老天爷你可行行好吧,可别让黄河再决堤了,百姓已经够苦了。心里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手下再次闭上城门
出城后,兵卒手持“提灯”,外裹厚油纸,顶部有遮雨檐,风吹雨打不易熄灭,灯光串联成线,划破雨夜黑暗指向单县东南
狂风卷着暴雨砸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百余官卒举着火把,在泥泞的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提灯的光被风雨揉得忽明忽暗,映着他们湿透的衣袍和沾满泥浆的裤腿
丑时,一行人风雨兼程的赶到了离城南二十里左右的黄河岸堤。此时,已经不用陈敬源说了,透过昏暗的提灯光线,众人已经可以看到。因为附近林木的大量开采返田,导致黄河岸堤土质疏松,已经开始渗水了,远处波涛汹涌的河水还在不断冲击着岸堤
看着眼前的景象,县令李天叙心头一沉,喉结滚动着大喊“各班组加快,加固河堤,谁也不许偷懒”
“快,在附近下石笼”
“这边,快来帮忙,这边河提渗水越来越严重了”
“水流太急,石笼抛下去就被冲跑了!”
“再加”
河堤上人声鼎沸,全是附近河堤求救的声音
这时候中年县丞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道
“大人,刚才去前面河堤查探了一下同样不容乐观,这样我们人手不够”
“附近有几个村子”
县令沉思了一下,问道
“附近有三个村子”
“去,让人把村民都喊来,加固河提,要快,骑我马”县令沉声道
半个时辰后,一只长长的队伍赶到河堤,约莫附近一百五十人的村民,看着面前的形式,大惊失色,匆忙加入固堤的队伍
“大人!西南角堤脚塌了!”
一名兵卒浑身泥泞地扑过来,膝盖重重磕在泥水里,声音带着哭腔,“水流太急,石笼根本不管用!”
李知县心头一沉,转身便往西南角冲,溅起一路泥浆。中年县丞早已守在那里,正指挥民夫往塌口抛柴枕:“把梢捆再扎密些!木桩往下砸!”可湍急的河水像饿极了的野兽,刚铺好的柴枕瞬间被卷走,堤脚的泥土顺着水流不断塌陷,塌口已扩到丈余宽,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眼看就要漫上堤顶。
“都让开!”李知县大喝一声,一把夺过村民手里的夯锤,“赵巡检,带弓兵把附近民房的门板拆来!金县丞,你领人挖导流沟,把水流引去东侧浅滩!”他话音未落,又一道巨浪拍在堤上,泥水溅了他满脸,他抹都没抹,指着塌口对村民们喊:“乡亲们!这堤一破,咱们的家就全没了!今日拼了性命,也要把它守住!”
村民们被他的气势激得红了眼,有人赤着脚跳进齐腰深的泥浆里,有人扛着门板踉跄前行,夯锤落下的号子声陡然拔高:“一二三!守家园!四五六!堵激流!”雨更大了,提灯的光在雨幕中晃得像风中残烛,李知县亲自扶着木桩,让村民用大锤往下砸,木桩深深扎进堤身,他掌心被木杆磨得发疼,却死死攥着不肯松手。
金县丞浑身湿透,跑过来喊道:“大人!导流沟挖通了!水流缓些了!”话音刚落,一名老村民突然喊道:“不好!子堤漏水了!”李知县转头一看,子堤内侧已渗出细细的水流,若是任由雨水渗入,刚培的土堤迟早会塌。他当即喊道:“把麻包拆开,用麻筋混黏土堵!所有能动的人,都去扛土!”
雨夜里,堤上人影攒动,村民们肩扛土筐,踩着泥泞来回奔跑,汗水、雨水、泥水在身上汇成小溪。李知县也扛起一个土筐,跟着人群往子堤上运土,官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小腿被碎石划出鲜血,却浑然不觉。他看着身边咬牙坚持的村民,看着不断缩小的塌口,突然高声喊道:“再加把劲!天快亮了!守住这道堤,咱们就赢了!”
远处的东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雨势终于小了些。当最后一筐黏土压实,塌口被牢牢堵住,子堤也加固完毕时,李知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泥水里,身后的村民和兵卒们也纷纷瘫倒在地,彼此看着满身的泥泞和伤痕,突然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响盖过了渐渐平息的河水,在清晨的薄雾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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