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一年腊月廿四,
陈家别院的庭院里还留着昨夜的残雪,檐角的冰棱在暖阳下滴答作响,融水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湿痕。堂屋里炉火正旺,铜壶煮着的老白茶咕嘟冒泡,茶香混着厨房里飘来的腊味香气,裹着年关将至的热闹,漫过了门槛。
陈敬源刚陪爹娘说完话,正靠在窗边看院外孩童放爆竹,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大姐陈敬澜的声音:“爹娘,敬源,看我们带谁来了!”
他回头时,正见大姐和姐夫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丫鬟,大姐怀里还抱着个襁褓,被厚厚的锦缎包裹着,只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脸蛋。
“这是云舟,你姐姐去年秋里生的,算算日子,如今刚满周岁。”赵钧逸满面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襁褓,“这孩子,打小就认生,偏生今儿个听说舅舅回来,竟不哭不闹的。”
陈敬源的脚步像是被钉住了,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襁褓上,心头猛地一颤。他离乡之时,姐姐刚结婚半年,如今竟已是抱着娃娃的模样了。这是也他陈家的血脉,是他的亲外甥。
他快步走上前,脚步竟有些发飘,伸出手时,指尖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姐见他这般模样,便笑着将襁褓递到他怀里:“二弟小心些,云舟刚学会认人呢。”
陈敬源连忙敛了气息,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入手温热,带着奶香味儿,沉甸甸的分量落在臂弯里,竟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他低头望去,只见那娃娃生得玉雪可爱,眉眼弯弯,像极了姐姐,鼻梁却高挺,依稀是赵家的模样。小家伙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
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陌生的气息,小家伙扁了扁嘴,却没哭,反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那触感软乎乎的,像攥住了一团棉花,瞬间就攥紧了陈敬源的心。
他喉间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竟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热。这两年在南洋,刀光剑影,风里来浪里去,他从未有过这般柔软的时刻。在檀木湾开荒建港时,他是众人倚仗的陈公子。在海上与海盗周旋时,他是杀伐果断的掌舵人。可此刻,抱着怀里的娃娃,他只是一个满心欢喜的舅舅。
“云舟,叫舅舅,快叫舅舅。”陈敬澜在一旁笑着逗弄。
小家伙似懂非懂,张着小嘴,发出“咿呀”的声响,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沾湿了陈敬源的衣襟。陈敬源非但不恼,反而笑得眉眼都弯了,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软乎乎的小脸蛋。
小家伙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得像檐角的冰棱碎裂,又像院外孩童手中的爆竹,炸得满屋子都是暖意。
“这孩子,倒是跟你投缘。”大家笑着递过一方手帕,“平日里见了生人,早哭开了。”
陈敬源接过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外甥擦去口水,动作笨拙却又无比轻柔。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里面映着他的身影,映着堂屋的炉火,映着满室的春光。
他忽然想起,自己像云舟这般大时,也是这般被爹娘抱在怀里,也是这般咿咿呀呀地笑着。那时的陈家,可没有如今的家业,生活也总是带着几分萧瑟。可如今,家业兴旺,亲人在侧,膝下还有这般可爱的孩儿,竟像是一场圆满的梦。
“云舟,我是舅舅。”
他轻声开口,声音温柔得自己都有些惊讶,
“舅舅从南洋回来,给你带了好些玩意儿呢。”
他说着,便想起了船舱里那些准备的礼物——南洋的珍珠串成的小项圈,檀香木雕的小老虎,还有来自西洋的细绒布,都是他亲手挑选的。那时在檀木湾的市集上,他看着那些小玩意儿,心里便想着,自家的幼薇和令仪定要用上最好的,只是没想到一待就是两年。
小家伙似是听懂了,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挥舞着,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那力道不大,却像是一道暖流,从指尖淌入心底,瞬间就驱散了他这两年积攒的疲惫与风霜。
炉火噼啪作响,铜壶里的茶还在咕嘟冒泡。陈敬源抱着怀里的娃娃,站在堂屋中央,看着爹娘欣慰的笑容,看着姐姐姐夫温和的眉眼,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这世间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南洋的金银珠宝,不是檀木湾的万顷基业,而是这堂前的烟火,是这血脉相连的温暖。
他低头,在小家伙柔软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轻声道:
“云舟,以后舅舅带你去大海划船,带你去南洋,带你去西洋,看遍四海的风光。”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又发出一声软糯的“咿呀”,像是在应和。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陈敬源的肩头,落在怀里的襁褓上,暖得像一坛陈年的酒,醉了时光,醉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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