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的涛声还在记忆深处回响,现实的日子,已如秋叶般,一片片悄然翻到了2025年的深秋。油城的天空变得高远而清澈,空气里带着落叶和凉风混合的清冷。
艳姐退休的日子,像个不断逼近的倒计时牌,悬挂在班组每个人的心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这位老大姐多年照拂的不舍与感激,有对即将失去主心骨的茫然与不安,也有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所带来的隐隐忧虑。这种情绪像一层薄薄的秋霜,覆盖在日常工作的表面,看似一切如常,底下却涌动着暗流。 在这片微妙的氛围中,有一个人,像一缕清雅而坚韧的江南春风,悄然吹拂,温暖着我们的日常,她就是魏姐。
魏姐是2023年10月,一个天高云淡的秋日,来到我们班组的。记得她第一次出现在库房门口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十分整洁的蓝色工装,身形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身高大约一米六,体重看上去绝不超过九十斤,是那种典型的、江南水乡滋养出的、弱柳扶风般的窈窕。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身雪白的肌肤,是那种细腻莹润、透着健康光泽的白皙,像上好的羊脂玉,在库房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自行发光,衬得她那双沉静的眼眸格外清亮有神。 她的五官长得极好,是那种非常耐看的秀丽:眉毛弯弯,像两片柳叶;鼻梁秀挺,勾勒出侧脸优美的线条;嘴唇总是微微抿着,嘴角天然上翘,即便不笑也带着三分温和之意。当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绽开细细的、如同涟漪般的鱼尾纹,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像被时光温柔抚摸过的丝绸,漾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亲切而柔和的风韵,让人如沐春风。 她说话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的口音,听起来十分悦耳。最画龙点睛的是她左手腕上那只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水头极好,通透莹润,颜色是那种阳俏的绿,随着她轻柔的动作在纤细的腕间滑动,偶尔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微响,更给她整个人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温婉、典雅的气质,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古典佳人。
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柔弱、需要人呵护的女子,却有着一颗异常坚韧和善良的心。她骨子里有一种“宁愿自己默默承受千般苦,也不愿给人添一丝麻烦”的倔强和体贴。 她话不多,从不参与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但眼里有活,手上勤快。库房里那些繁琐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物料账目、密密麻麻的报表数据,经她的手总能变得条理清晰、一丝不苟。她从不抱怨工作量大小,也从不计较得失,有时明明看到她脸色苍白,或是偶尔弯腰时轻轻蹙一下眉,问她是否不舒服,她总是连连摆手,露出那种令人安心的、温柔的笑容说“没事,有点累,歇会儿就好”。 她总是抢着去做那些最耗时、最需要耐心的核对工作,把相对“轻松”的环节留给别人。那种内敛的坚韧、那种不着痕迹的体贴,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就赢得了我们每个人的尊重和喜爱,很快便深深地融入了我们这个集体。
从2024年10月到眼下这个秋日,整整一年时间,我、霞姐和魏姐,我们三个人在忙碌与互助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稳固的“铁三角”,共同负责吞吐量最大的一号库房的出库入库工作。我们之间的配合,与其说是工作安排,不如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在并肩作战中形成的、类似本能的条件反射。 霞姐经验老道,像定海神针,负责统筹全局、对外协调;魏姐心细如发,是团队的“活账本”,任何数据上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则仗着是82年出生、在单位竟也算“年轻骨干”(单位老龄化程度可见一斑)的这点“优势”,主要负责需要跑动、外部盘库、协调叉车和货车司机。我们之间,常常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交汇,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工具;一个手势暗示,就明白下一步该如何衔接。这种默契,不是在会议室里培训出来的,而是在无数次一起加班盘点、一起应对突击检查、一起在尘土飞扬中整理货架、一起围着电脑核对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的日日夜夜里,用汗水、信任和互相体谅一点点浇灌出来的。我们的工作效率奇高,配合流畅得如同经过精密调试的机器,往往能完成在别人看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真正实现了“1+1+1 > 3”的效应,成了整个仓库区有口皆碑的“王牌班组”、“黄金组合”。领导也说过库房要是我们几个盘库对不上,那就没人能对得上,这也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
然而,高效的背后,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付出和身心压力。 放眼整个石油系统,似乎都普遍面临着人员断层、青黄不接的困境,“一人顶多岗”已成为常态,甚至成了某种被默许的“潜规则”。繁重的体力劳动——日均数吨物料的入库出库、需要爬上爬下、反复清点的庞大库存;再加上精细到小数点后四位、不容有丝毫差错的财务报表、以及那些似乎永远都对不平、让人绞尽脑汁的账目……这些压力像几座无形的大山,沉沉地压在每个在岗人员的肩上,消耗着大家的体力和心力。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有好几次月底大盘点,数据就像故意捉弄人似的,死活对不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那种在堆积如山的单据和货物中反复查找、焦灼、烦躁、直至近乎绝望的感觉,像潮水般一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人淹没。 每到这时,魏姐总是默默把数据重新比对,霞姐会递过一杯温水,:“小宇,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从头再来,一笔一笔对,总能找到原因。”她们的声音像有一种魔力,能让我狂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而艳姐则会想方设法去和相关部门沟通,尽力为我们争取时间、排除外部干扰。就是在这样一次次共同扛过难关、一次次在相互鼓励中走出困境的过程中,我们之间建立起来的情感,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事关系,升华成为一种类似兄弟姐妹的、深厚而真挚的亲情。我们不仅是工作上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更是生活中可以分享喜悦、分担忧愁、互相支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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