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出院后的第一个周日早晨,我抱着枕头站在她房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请进。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推开门,看到她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读书,晨光透过白色纱帘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穿着淡紫色的睡衣,头发随意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看起来比在医院时精神多了。
她合上书,目光落在我抱着的枕头上,挑眉,这是...?
我想搬来和你一起住。我直接说,不是那种,就是...睡同一个房间。方便照顾你。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许忆,我们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你随时可以...
不一样。我固执地摇头,万一你晚上不舒服,或者需要喝水,或者...
好吧。她出人意料地答应了,指了指房间另一侧的小沙发,你可以睡那里。
那个沙发只有一米五!
那你想睡哪?她明知故问,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我大步走到床边,把自己的枕头挨着她的放下:这里。
温婉的脸红了,但没反对。她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被褥:至少用不同的被子。我睡觉不老实。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同居生活。说是为了照顾她,但更多时候是我依赖着她的存在——每晚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入睡,清晨被她的轻微动静唤醒,确认她还在身边才能安心开始新的一天。
温婉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每天按时服药,每周去医院复查,每月与波士顿的理查德教授视频会诊。药物让她容易疲劳,但精神状态却比从前开朗许多。
今天想做什么?某个周六早晨,我问正在小口喝粥的温婉。
她歪头想了想:去游乐园怎么样?
游乐园?我差点被咖啡呛到,你确定?医生说你不能...
不能坐过山车。她狡黠地眨眨眼,但旋转木马总可以吧?我从小到大都没坐过。
于是我们去了游乐园。温婉像个孩子一样兴奋,买了粉色的,在射击游戏摊前跃跃欲试。我帮她端着果汁,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挑选气球,然后一枪命中最远的那个,赢得一只丑萌的绿色恐龙玩偶。
送给你。她郑重地把玩偶递给我,定情信物。
我大笑,接过玩偶亲了一口:我会珍藏一辈子。
旋转木马前,她犹豫了。那是个华丽的双层木马,彩灯闪烁,音乐欢快,周围全是尖叫的孩子和拍照的父母。
太幼稚了?我问。
不是。她摇头,只是...有点害怕。
我牵起她的手:我们一起。
我们选了并排的两匹马,我的是白色,她的是黑色。音乐响起,木马开始旋转,上下起伏。温婉起初紧紧抓住柱子,几圈后渐渐放松,甚至张开双臂感受微风。
许忆!她回头喊我,笑容灿烂得像个少女,看,我在飞!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驻。
回家的路上,她在车里睡着了,头靠在我肩上,手里还攥着那只绿色恐龙。夕阳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我小心翼翼地开车,生怕惊扰她的美梦。
随着时间推移,温婉的体力逐渐下降,我的心也一天天地沉重起来。有些日子,她只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或者听我读新闻给她听。但她从不抱怨,只是安静地接受每一天的到来与结束。
要不要开始那个社区文化空间的计划?一个下雨的午后,她突然提议。
现在?你的身体...
正因为现在。她平静地说,我想看到它开始的样子。
于是我们着手改造一楼。客厅成了阅览室,温婉精心挑选了书籍,从古典文学到科普读物,甚至还有儿童绘本。餐厅改为活动室,摆上了那架三角钢琴,每周五下午,温婉会在这里教社区孩子们简单的曲子。
看着她在钢琴边被孩子们围绕的样子,我的心既温暖又疼痛。她苍白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孩子们的笑声如清泉般流淌在房间里。这一刻如此完美,却又如此短暂。
许忆,有天晚上,她靠在我怀里突然说,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等我走了,不要关掉这个文化空间。那些孩子...他们需要它。
我喉咙发紧,只能点头,把她搂得更紧。
深秋的一个清晨,温婉在花园里晕倒了。当时她正在给新栽的菊花浇水,我听到一声闷响,冲出去时她已经倒在花丛中,脸色惨白。
这次住院比上次严重得多。张医生告诉我,她的心脏功能正在快速衰退,药物效果越来越有限。
多久?我直接问。
张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几个月...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病情急转直下...
我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透过窗户看着里面沉睡的温婉。各种管子连接着她和机器,监测仪的曲线微弱但稳定。窗外,一片枯黄的叶子从枝头飘落,在风中打了几个转,最终落在窗台上。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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