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阳松开领带时,食指第二关节处还残留着红酒渍。十分钟前那个法国客户坚持要用握手来确认合约,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了半月形的压痕。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锁好公寓大门,三重的机械声在静默的玄关里格外清晰。左手解开西装扣子,右手已经将手机调至勿扰模式。定制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是三年前特意要求的隔音设计。
主卧的窗帘自动分开时,对面建筑的灯光像被释放的精灵般涌进来。谢阳解开袖扣的动作顿了一下,喉结不明显地滚动。23:17,比平时晚了近一个小时,他担心可能已经错过了。
对面三楼那个舞蹈工作室还亮着灯。
谢阳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手指继续完成解开袖扣的动作。他把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丢在床尾凳上,从床头柜取出黑框眼镜戴上。这不是普通的眼镜,左侧镜腿内置的微型变焦装置能让30米外的细节纤毫毕现。
玻璃映出他的倒影:38岁,身高183cm,体重维持在72kg,每周三次私人教练课程塑造的肌肉线条包裹在定制衬衫下。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称赞这种恰到好处的精英感——不过分健壮,但绝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倒影很快被忽略,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投向对面。那个女孩又独自加练到深夜。
她今天穿着浅灰色的舞蹈服,后背开叉处露出一截优美的脊柱沟。谢阳的舌尖无意识地扫过上唇,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天鹅湖》的节奏。通过三个月来的观察,他知道这个时间通常是在练习《吉赛尔》第二幕。
果然,女孩走到音响前,片刻后哀伤的旋律飘过来。谢阳关上窗,声音立刻消失了——他早就测试过,这扇德国制造的隔音窗能在完全闭合状态下阻隔92%的外部噪音。但他喜欢看她的动作与记忆中的音乐自动匹配,就像他上周在歌剧院看的那场演出,当首席女舞者腾空时,他能准确在心里补上相应的音符。
女孩开始旋转,谢阳的瞳孔微微扩大。今天的旋转不够稳定,右腿发力时有些许迟疑。他翻开笔记本,在10月15日的日期下记录这个发现。笔记本的上一页是公司第三季度财报分析,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转到第七圈时,意外发生了。女孩的右脚踝突然向外撇去,整个人重重摔在木地板上。谢阳的指甲在窗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看着她蜷缩成胎儿姿势,双手死死抓住右脚,嘴巴张成痛苦的形。
谢阳的左手已经拿起手机准备拨打120,右手却鬼使神差地调整了眼镜焦距。汗湿的鬓角,颤抖的睫毛,因疼痛而绷紧的颈部线条,还有舞蹈服下清晰可见的肋骨轮廓。他的呼吸变得又浅又快,像是怕惊动什么。
两分钟后,女孩挣扎着爬起来,单脚跳到墙边取下背包。谢阳看着她翻找药瓶的动作,在笔记本上补充:右踝旧伤,使用扶他林软膏。这个发现让他莫名雀跃,就像破解了某个重要密码。
当女孩开始脱舞蹈服时,谢阳的钢笔滚落在地毯上。她今天没穿打底衣,苍白的皮肤在顶灯下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冰。他的视网膜贪婪地记录每个细节:锁骨处的痣,肋骨下的淡黄色淤青,还有腰侧那道奇怪的弧形疤痕。
手机突然震动,董事长王志远发来的邮件标题闪着红光:亚太并购案最终报价确认。谢阳用左手点开附件,眼睛却仍盯着对面。女孩正对着镜子检查那道疤痕,手指沿着曲线缓慢移动,像是在重温某个秘密。谢阳的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模仿着这个动作,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画出一道湿润的痕迹。
当女孩终于关灯离开,谢阳才意识到自己保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将近一小时。他揉着发僵的脖颈走回书桌前,电脑屏幕冷光映出他脸上某种餍足又饥饿的表情。文档里的数字开始扭曲变形,他眨眨眼,强迫自己专注于即将改变公司命运的财务模型。
凌晨1:27,谢阳保存文件,给助理发了明天7点的会议提醒。刷牙时,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突然用沾满薄荷味泡沫的手指在镜面上写下L-3F,这是他为那个女孩编的代号:L是舞蹈室门牌首字母,3F代表三楼。
躺在床上,谢阳习惯性地点开手机监控。画面里是对面已经漆黑的舞蹈室,红外模式能模糊看到镜子的轮廓。三个月前他在那里安装的微型设备运作正常,虽然只能拍到墙角一隅,但足够确认是否有人进入。
黑暗中,谢阳的嘴角微微上扬。明天周三,根据规律她不会来。后天周四,他会提前结束董事会,赶在21:00前回到这个完美的观察点。
睡意袭来时,他想起女孩腰上那道疤。像新月,像微笑的嘴角,像他七岁那年打碎的水晶花瓶边缘——母亲用那个花瓶砸穿了父亲额角,而小谢阳躲在窗帘后目睹了一切。
谢阳的钢笔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下名字时,笔尖微微颤动,在纸张上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墨点。他皱了皱眉,将文件推给对面的客户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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