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如果那能称之为音乐的话)变得更加急促、混乱、充满压迫感。包围圈在缩小那些扭曲舞动的身影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她。
于倩倩闭上了眼睛。极致的恐惧反而催生了一种极致的冷静。
取悦?反抗?
她忽然明白了。这不是一场针对她于倩倩个人的阴谋。这是一群沉溺于边缘体验、追求极端情绪刺激的“艺术家”,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引子,一个符号。而她,恰好符合了“被玷污的纯白”这个符号。
既然如此……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再无慌乱,只剩下一种破罐破摔的、近乎疯狂的狠厉。
好!你们要看被玷污的纯白?你们要看挣扎和反抗?
我跳给你们看!
她猛地扯开了卫衣的拉链,将外套甩在地上!里面只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练功服。然后,她踢掉了鞋子,赤脚踩在冰冷粗糙、布满碎石铁屑的地面上。
尖锐的刺痛从脚底传来,她却仿佛毫无所觉。
音乐、吟诵、敲击声、包围着她的扭曲身影……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配乐和背景。
她开始起舞。
不再是芭蕾的优雅线条。而是融合了现代舞的爆发力,甚至带着些街头舞蹈的顿挫感,以及一种完全发自本能的、野性的挣扎。她的动作不再是讲述故事,而是在演绎一种情绪——被背叛的愤怒,被围猎的恐惧,绝境中的不甘,以及一种要从这泥泞和污秽中挣脱出去的、强大的生命力!
她旋转、跳跃、跌倒、爬起!赤脚踩在碎屑上,留下淡淡的血痕,她却毫不在意。汗水飞洒,头发黏在脸颊,她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她的舞蹈,不再是取悦,也不是简单的反抗。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即使被玷污、被踩入泥沼,也要用尽最后力气绽放的、狰狞的美丽!
那些包围她的“黑暗子民”们似乎被她的激烈反应震慑了,他们的动作出现了片刻的迟疑和混乱。
S站在外围,面具下的目光幽深难辨。
于倩倩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都模糊了。她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愤怒、绝望,都通过这具身体彻底燃烧殆尽!
终于,在一个竭尽全力的腾空旋转后,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体力彻底透支,眼前阵阵发黑,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停止了。
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异常清晰。
一片死寂。
然后,一阵缓慢的、孤零零的掌声响起。
是S。
他(她)一下一下地鼓着掌,走向瘫倒在地的于倩倩。
在于倩倩模糊的视线中,S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很好。”
“祭礼完成。”
一个厚厚的、装着现金的信封,被扔在了她手边的地上。
“这是你的,‘暗夜之金’。”
S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对着其他人做了一个手势。那些戴面具的人如同退潮般,沉默地、迅速地消失在仓库的各个阴影出口。
转眼间,偌大的仓库里,只剩下瘫倒在地、浑身狼藉的于倩倩,和那个扔在她手边的信封。
红色的灯光摇曳,蜡烛即将燃尽。
于倩倩艰难地伸出手,抓住那个信封。很厚。远远超过她预想的数额。
她成功了。她拿到了活下去的资本。
但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虚脱和……一种更深重的迷失。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这片如同噩梦过后般死寂的废墟。赤脚上传来的刺痛和身上青紫的伤痕,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将信封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冰冷的烙铁。
这钱,沾着血,沾着泥,沾着难以言说的屈辱和危险。
但她需要它。
就像她需要在这无边黑暗中,抓住任何能让她活下去的、哪怕是最肮脏的稻草。
她慢慢地、一件件地捡起自己的衣服鞋子,穿戴整齐。然后将那个面具,用力扔进了远处的黑暗里。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仓库,走入冰冷的夜风中。
来时的路,显得更加漫长和黑暗。
东区废钢厂的铁锈和尘埃气息,似乎已渗入于倩倩的发肤,久久不散。她攥着那个厚实的信封,像攥着一块冰,指尖的冰冷一路蔓延至心脏。一瘸一拐地走在荒凉破败的厂区,每一步都牵扯着脚底和小腿的伤痛,但更深的痛楚来自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与空洞。她赢了,拿到了钱,甚至某种程度上“震慑”了那些所谓的“黑暗子民”,但胜利的滋味如同嚼蜡,带着血腥和污秽的回甘。
身后那巨大的、如同怪兽残骸般的3号仓库,沉默地蛰伏在夜色里,红色的灯光已然熄灭,仿佛刚才那场诡异疯狂的“祭礼”只是一场集体幻觉。但她身上的淤青和脚底隐约的粘腻感,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那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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