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海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是难以置信,是压抑的愤怒,还有深可见骨的伤痛。他显然听到了大部分,或者说,足够他拼凑出真相的残酷轮廓。“所以……”顾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她是因为我……是因为梁家的逼迫……才……”他说不下去了,身体几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扶住了门框才稳住。“顾言,不是这样的!”顾父急忙起身,想要解释。但顾言猛地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得像冰锥,直直刺向顾父:“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为什么让我一直以为……以为她只是生病去世?!为什么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你编织的、虚假的平静里?!”他的质问,不再是平日的冷静克制,而是带着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痛苦和失控。他一直以为母亲的死是命运的无常,却没想到背后隐藏着如此不堪的阴谋和算计,而这一切,他至亲的父亲,选择对他隐瞒了十余年。
顾言没有等顾父的回答,他深深地看了晓晓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脆弱,有难堪,有不愿被她看到如此狼狈一面的逃避,然后,他猛地转身,冲出了家门。“顾言!”晓晓和顾父同时喊出声。晓晓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夜色已经浓重,小区路灯昏黄,将顾言狂奔的背影拉得忽长忽短,充满了无助和仓皇。晓晓用尽全力追赶,终于在小区后面的一个废弃篮球场边追上了他。他背对着她,双手紧紧抓着生锈的铁丝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呜咽。月光勾勒出他紧绷而孤寂的轮廓,像一头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晓晓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心脏疼得发紧。她慢慢走上前,夜晚的凉风拂过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灼热。她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巨大痛苦,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他紧握铁丝网的手背。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但没有立刻甩开。他的皮肤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顾言……”晓晓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不是你的错。”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剧烈的涟漪。顾言猛地转过身,眼底是赤红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和自嘲:“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如果不是我的出生,她就不会承受那么多压力!如果不是因为我,梁家就不会那样逼迫她!她可能……可能就不会死!”他低吼着,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回荡,充满了痛苦的自责。“是梁家的错!是那些冷酷无情的人的错!”晓晓迎上他痛苦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勇敢地、清晰地反驳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你妈妈选择生下你,是因为她爱你!她拼尽全力保护你,是因为你是她最珍贵的宝贝!你不能……你不能用别人的罪恶来惩罚自己!”她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滚烫地滑过脸颊。“顾言,你看着我!”她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强迫他面对自己,“你是顾言!是那个会默默帮我解决麻烦、会在我害怕时让我别怕、会和我一起创造属于我们世界的顾言!你的名字是‘言’,是承诺和守护,不是负罪和枷锁!”
顾言怔住了,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坚定,心底那堵坚硬的冰墙,仿佛被这滚烫的泪水灼开了一道裂缝。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晓晓,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而是一个试图用她单薄肩膀,为他抵挡风雨的、勇敢的存在。他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但那不再是推拒,而是一种近乎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本能。他看着她,目光死死锁住她,像要将她吸进那深不见底的痛苦漩涡。“那我是谁?”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破碎的迷茫,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是顾建平的儿子?还是梁家流落在外的血脉?或者……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交错,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微颤。晓晓手腕上传来他掌心滚烫的温度,混合着铁丝网的冰冷,形成一种奇异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眼泪的咸涩味道,还有少年身上清冽又绝望的气息。“你就是你!”晓晓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泪水模糊了视线,“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言!是……是在我心里,独一无二,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顾言!”这句话脱口而出,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之间。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模糊不清的情感,在这极致的情感冲击下,变得清晰而滚烫。
顾言瞳孔骤缩,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盯着她的目光里,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这句话狠狠击中的、强烈的悸动。暧昧的拉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不再是若即若离的试探,而是撕裂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情感对撞。他猛地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上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声音喑哑得如同梦呓:“林晓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充满了危险的意味,却又带着一种深深的祈求,仿佛在绝望的边缘,渴望抓住唯一的光亮。晓晓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她仰着头,任由泪水流淌,目光直视着他眼中那片汹涌的黑暗,没有丝毫退缩。“我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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