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被阳光和厨房里飘来的葱花煎蛋的香味叫醒的。
昨晚的温馨喧闹还残留着余温，红宝甚至罕见地没赖床，而是蹲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我妈忙活，尾巴尖小幅度地扫着地板，显然对“人类早餐”充满了期待。
我妈果然又塞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巨大保温桶，外加好几个保鲜盒。
“喏，玉米排骨汤，多带点，你们老板晚上看店辛苦，得补补。”
“这是炸的小黄鱼，给红宝的……哦，分你们老板几条也行。”
“还有酱牛肉和烙饼，早上刚做的，香着呢！”
她絮絮叨叨地装袋，恨不得把冰箱都搬空。
我哥打着哈欠路过，酸溜溜地瞟了一眼：
“啧，待遇真好。
妈，我中午吃啥？”
“你自己点外卖！”
我妈毫不犹豫，然后把袋子塞我手里，
“快去吧，别迟到了。”
牵着吃得心满意足、嘴角还沾着点油光的红宝，重新走回那条熟悉的街道。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昨夜的惊心动魄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推开便利店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店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货架整齐，地面光洁，结界的光芒彻底隐去，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和臭氧混合后的奇特味道，是能量剧烈波动后尚未完全散尽的痕迹。
姜暮雨还是窝在那张旧沙发里，捧着手机，眉头微蹙，不知道是在打游戏还是在看什么麻烦信息。
听到铃响，他眼皮懒洋洋地抬了一下，扫过我和红宝，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来了？”
他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宿醉般的疲惫，但听起来比昨晚好了不少。
“嗯。”
我把那个巨大的保温桶和一堆保鲜盒放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妈让带的。”
红宝已经蹦跶过去，献宝似的打开那个装小黄鱼的保鲜盒，瞬间，油炸食物的霸道香气混合着玉米汤的醇厚味道，强势地驱散了店里那点残余的奇特气息。
“老板老板！
阿姨炸的小黄鱼！
超级好吃！
给你留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语气里满是不舍。
姜暮雨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那堆东西上，尤其是在那个冒着丝丝热气的保温桶上停顿了几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
“哦。”。他应了一声，放下手机，慢吞吞地走过来。他先是用手指拨开保鲜盒看了看里面金黄酥脆的小鱼，又掀开保温桶的盖子。
浓郁鲜香的玉米排骨汤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家的温暖味道。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拿起旁边的一次性碗勺，舀了一大碗汤，又夹了几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和香甜的玉米。
动作不紧不慢，但看得出很专注。
他端着碗，重新窝回沙发，吹了吹气，喝了一口。
热汤下肚，他微微眯了下眼，紧绷的肩颈线条似乎放松了一毫米。他没说话，只是又咬了一口排骨，慢慢地嚼着。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眼底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青黑，也给他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染上了一点暖色。
红宝已经迫不及待地抱着自己那盒小黄鱼，蹲到她的专属垫子上啃去了，发出满足的咔嚓声。
我拿起抹布，开始例行擦拭柜台，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便利店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姜暮雨喝汤的细微声响、红宝啃鱼的咔嚓声、以及窗外偶尔路过的车声。
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混合着食物温暖的香气，缓缓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姜暮雨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满足地、极其轻微地吁了口气。
他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酱牛肉和烙饼，又看了看啃得正香的红宝。
“喂，”
他开口，声音里的沙哑褪去了不少，
“小矮子，酱牛肉，分我一半。
用你昨天藏起来的那块酒心巧克力换。”
红宝啃鱼的动作猛地顿住，警惕地抬起头，碧眼瞪圆：
“你怎么知道我藏了巧克力？！”
姜暮雨嗤笑一声，没回答，只是伸出了手。
红宝纠结地看着手里的半盒小黄鱼，又看看酱牛肉，最后痛心疾首地权衡了三秒。
“……成交！
但你要多分我一片牛肉！”
“看你表现。”
阳光正好，落在堆满食物的柜台上。
危机似乎暂时远去。
而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话，在这一刻，有了最具体、最温暖、最抚慰人心的味道。
至少，能喂饱一个嘴硬心软的守夜人，和一只贪嘴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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