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未明,长春宫已灯火通明。安陵容由着含珠和几个宫女伺候梳洗。她特意选了一身藕荷色暗纹绫缎宫装,料子寻常,颜色素净,只在衣襟和袖口处绣了简单的缠枝花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并两朵小小的粉色绢花,耳坠亦是普通的珍珠,浑身上下再无多余饰物。
“小主,是否太素净了些?”含珠看着镜中那张清丽却过于苍白的脸,轻声提醒,“今日初次拜见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是否……”
“就这样很好。”安陵容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我初入宫闱,资历浅薄,不宜张扬。”她需要的是低调,是不起眼,是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起来,尤其是在那两位面前。
含珠不再多言,心中却对这位新主子多了几分考量。昨日应对富察贵人、夏常在时的隐忍,与此刻刻意低调的打扮,都显示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怯懦无知。
时辰一到,安陵容扶着含珠的手,坐上内务府安排的肩舆,前往景仁宫。
景仁宫一如既往地笼罩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药香。皇后乌拉那拉氏端坐凤位,身着明黄色凤穿牡丹常服,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病气,但笑容依旧温和得体,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深处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沉。
“容贵人来了,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皇后的声音柔和,带着母仪天下的雍容。
安陵容依言抬头,目光迅速扫过凤座上的女子,随即恭顺地垂下眼帘,做出恰到好处的敬畏与怯懦。她看到皇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审视,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她的价值与威胁。
“嗯,是个清秀懂事的孩子。”皇后微微颔首,语气慈祥,“既入了宫,便是姐妹,要谨守宫规,和睦相处,尽心尽力伺候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才是正理。”
“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定当恪守本分,不敢有违。”安陵容声音细弱,带着微微的颤抖,将一个初次面见中宫、紧张不安的小贵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怀和训诫,皇后便以凤体需要静养为由,让众嫔妃散了。
从景仁宫出来,安陵容暗暗松了口气。皇后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皇后的心思深沉,此刻未必会将她这个“无足轻重”的新人放在眼里,但那份无处不在的掌控欲和算计,却让她脊背发凉。
接下来,是翊坤宫。
还未走近翊坤宫宫门,已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奢华与骄矜之气。金碧辉煌的殿宇,来往宫人屏息凝神的谨慎,无不彰显着主人盛宠不衰的地位和说一不二的威势。
华妃年世兰身着正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凤眼微挑,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请安的嫔妃,那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末位的安陵容身上。
“哟,这就是新来的容贵人?”华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如同打量一件不甚满意的物品,“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安陵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低垂,不与她对视。
华妃打量了她片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模样倒是生得怯生生的,就不知这心里头,是不是也同这外表一般安分守己。”她伸出戴着华丽护甲的手,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案几上的红宝石戒指,“本宫协理六宫,最见不得那些狐媚惑主、不安分的东西,整日里想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容贵人,你初来乍到,可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行差踏错,辜负了皇上的恩典。”
这番话,夹枪带棒,警告意味十足。若是前世的安陵容,此刻怕是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但此刻,她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年世兰,还是这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华妃娘娘教诲,臣妾铭记于心,定当时时自省,不敢逾越。”安陵容的声音依旧细弱,却平稳了许多。
华妃似乎对她的“恭顺”还算满意,又训诫了几句,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走出翊坤宫那令人窒息的范围,安陵容才觉得胸口那口闷气稍稍舒缓。皇后笑里藏刀,华妃锋芒毕露,这后宫,果然还是那个龙潭虎穴,甚至因为皇帝可能的重生,而变得更加诡谲莫测。
回到长春宫,已是晌午。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比连夜赶路还要累上几分。刚卸下钗环,想歇息片刻,却听见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含珠快步进来,面色有些为难:“小主,富察贵人和夏常在又来了,说是……来探望小主。”
又来了?安陵容眉头微蹙,这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压下心中的厌烦,淡淡道:“请她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富察贵人和夏冬春已是不请自入。富察贵人今日换了一身更鲜艳的桃红色宫装,夏冬春则是一身葱绿,两人皆是珠翠环绕,香气扑鼻,与安陵容的素净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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