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如同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安陵容在景阳宫中,如同困在孤岛的囚徒,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窗外秋意渐深,黄叶飘零,宫墙内的天空永远被切割成规整的四方形,阴沉得令人窒息。含珠带回的消息,只有“信已送到竹息姑姑手上”,除此之外,再无他话。太后那边,静默得如同深潭。
皇帝的苏醒,也并未带来预期的波澜。养心殿依旧戒备森严,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只有零星的消息,如同水滴渗过石缝,传入安陵容耳中:皇帝醒了,但精神不济,大部分时间昏睡,偶有清醒,也言语含糊,神思不属,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说是大病初愈,需得长久静养。皇后侍奉在侧,内外事务一应操持。前朝几位重臣和宗亲王,也只能隔着帘幕问安,不得深谈。
朝堂之上,因皇帝病体未愈,立储之争暂时被按下,但暗流涌动得愈发汹涌。四阿哥弘历闭门读书,五阿哥弘昼则频频出入太后宫中,看似尽孝,实则心思昭然若揭。后宫之中,皇后以“为皇上祈福,后宫安宁为重”为由,严禁任何妃嫔前往养心殿探视,违者严惩。安陵容这位“有孕”的容妃,更是被皇后以“龙胎为要”的名义,变相软禁在了景阳宫,连宫门都不得轻易踏出。
“静养”,成了她唯一的、也是被强加的使命。皇后每日派人送来安胎补品,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王德禄和那些宫人,将她看得如同铁桶一般,一丝一毫的异动,都会被立刻上报。安陵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精心饲养、等待被献祭的羔羊,在温柔的囚笼中,等待未知的命运。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窗外的枯枝出神,王德禄弓着身子进来,禀报道:“娘娘,碎玉轩那边传来消息,说……莞贵人的贴身宫女流朱,前几日在为莞贵人守灵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引燃了帷帐,人……人没救出来……”
安陵容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王德禄:“你说什么?流朱她……死了?”
“是,”王德禄低着头,声音平板无波,“说是意外走水,天干物燥,火势太大,等救火的人赶到,已经……来不及了。皇后娘娘听闻,甚是痛心,已下旨厚葬,并严惩了碎玉轩守夜不力的宫人。”
意外?又是意外?安陵容的心沉到了冰窟。前有小太监梅林遇刺,后有流朱守灵焚身,甄嬛已死,她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意外”消失!这分明是灭口!是那幕后黑手,在疯狂地清除一切可能知情的线索!流朱一死,甄嬛临死前交托东西给她的秘密,或许暂时保住了,但甄嬛留下的线索,也彻底断了。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她挥挥手,声音干涩。
王德禄躬身退下。安陵容缓缓坐回椅子,只觉得浑身发冷。流朱临别前那绝望的眼神,那句“他还在看”,言犹在耳。如今,她也死了。下一个,会是谁?是她吗?
死亡的阴影,如同这深秋的寒意,无孔不入,紧紧缠绕着她。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太后那边没有动静,或许在观望,或许另有打算。但敌人不会给她时间。她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突破口在哪里?她手中唯一的筹码,只有那枚玉佩,那幅古画,和那本残卷。但这三样东西,都不能轻易示人。必须有一个契机,一个能将它们“自然”地呈现出来,并能引起足够震动、将水搅浑的契机。
她将目光,投向了每日必来的太医,和她那必须维持的、虚假的“胎象”。
负责为她请脉的太医,依旧是那位王太医,须发皆白,谨慎刻板。这日,王太医照例诊脉。安陵容在他凝神诊脉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王太医,本宫这几日总觉得心悸不安,夜来多梦,梦中常……常见到些光怪陆离的景象,醒来便觉得心慌气短,难以安枕。不知……是否对龙胎有碍?”
王太医收回手,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娘娘这是忧思过甚,肝气郁结,以致心神不宁。微臣开些安神静气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放宽心绪,自然无碍。”
“有劳太医了。”安陵容轻叹一声,抚着小腹,眉间染上轻愁,“只是这梦……实在古怪。昨夜竟梦见……梦见一枚玉佩,样式古朴,上面刻着些奇异的纹路,在月光下发着幽幽的光……本宫一靠近,便觉心悸难当,惊醒后冷汗涔涔。太医,您说,这……是不是什么不祥之兆?或是……冲撞了什么?”
她说话时,眼睛紧紧盯着王太医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王太医听到“玉佩”、“奇异纹路”、“幽光”等词时,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疑,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安陵容捕捉到了。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躬身道:“娘娘多虑了。梦境之事,虚无缥缈,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娘娘切勿多思,以免损耗心神,于龙胎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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