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刈紧随其后,但脚步明显虚浮了许多,左肩那道新添的伤口,血流如注,将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他咬着牙,用刀拄着地,勉强支撑着身体,踉踉跄跄地跟着安陵容。
身后,被打散的民壮重新聚集,呼喝着,却又被夏刈的凶悍震慑,一时不敢追得太近。但更远处,赵黑塔带着的衙役和闻讯赶来的更多镇丁,已经举着火把,呐喊着追了上来,距离越来越近。
“快!他们跑不了了!”
“放箭!射腿!”
几支粗糙的竹箭,歪歪斜斜地从身后射来,钉在两人身旁的雪地里。
安陵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夏刈脸色惨白,呼吸紊乱,脚步越来越慢,鲜血在他身后滴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红线。她心中大恸,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
“夏爷!”她停下脚步,想去扶他。
“别管我!跑!”夏刈厉声喝道,眼神凶狠,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上大路!往南!别回头!”
“不!一起走!”安陵容的眼泪夺眶而出,伸手去拉他。
就在这时,身后追兵中,一个眼尖的弓手,瞄准了夏刈踉跄的背影,一支力道更大的箭矢,带着尖啸,破空而来!
“小心!”安陵容尖叫一声,想也不想,猛地扑向夏刈,想将他推开!
然而,夏刈的反应更快!在箭矢及体的前一刻,他猛地拧身,用自己完好的右半边身体,将安陵容死死护在怀中,同时腰刀向后挥出,试图格挡!
“噗!”
箭矢深深扎入了夏刈的后背!虽然不是要害,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带着怀中的安陵容,一起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土路上!
“呃啊——!”夏刈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在安陵容脸上,温热而腥甜。
“夏刈!”安陵容魂飞魄散,挣扎着从他身下爬出,只见他后背插着一支羽箭,箭杆还在微微颤动,左肩、右腹,到处都在流血,整个人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气息奄奄,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睁着,里面是不肯熄灭的、冰冷而执拗的光。
“跑……快跑……”他看着她,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追兵已经逼近,火把的光亮将他们笼罩,呼喝声、脚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耳边敲响。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安陵容跪在夏刈身边,看着迅速合围上来的、面目狰狞的追兵,看着夏刈身下迅速扩大的、触目惊心的血泊,心中一片冰冷死寂的绝望。她甚至能闻到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汗臭、烟味,和那种猫捉老鼠般的兴奋与残忍。
跑不掉了。夏刈重伤垂死,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逼近的、兴奋而贪婪的脸,最后,落在夏刈染血的、紧握成拳的右手上。那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是那枚“子引”玉佩吗?还是老曹头给的药?
都不重要了。
她忽然咧开嘴,想笑,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也好。死在这里,和他死在一起,总好过被抓回去,受尽屈辱和折磨,再被太后灭口。
她慢慢俯下身,用自己冰冷颤抖的手,握住了夏刈那只紧握的、沾满血污的手。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那些已经冲到近前、举起刀枪棍棒的追兵,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来吧。”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说道,声音在寒风中飘散。
赵黑塔捂着依旧疼痛的喉咙,在几个衙役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近前,看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夏刈,和那个跪在他身边、眼神死寂的女人,脸上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狞笑。
“绑了!拖回去!老子要亲自审问!”他哑着嗓子命令道。
几个衙役和民壮应声上前,就要动手。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安陵容和夏刈的刹那——
异变,陡生!
“哒哒哒——!”
“轰隆隆——!”
急促如爆豆般的马蹄声,沉重如闷雷般的车轮滚动声,骤然从官道方向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如同平地刮起了一阵飓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呼喊和嘈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惊人的动静惊得一愣,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官道尽头,尘土与雪沫飞扬之中,一队足有二三十骑、甲胄鲜明、刀枪闪亮的骑兵,簇拥着三辆装饰华丽、气派非凡的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柳林镇方向疾驰而来!骑兵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上面绣着复杂的云纹和猛兽图案,绝非寻常地方驻军或衙门的仪仗!
而在队伍最前方开道的,是两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袍、腰佩长剑、眼神锐利如鹰的侍卫。其中一人,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打谷场这边混乱的景象,眉头一皱,猛地举起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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