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茗的诊室:自我的迷雾与重构
苏茗坐在诊室里,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桌面上,摊开着三份截然不同的心理评估报告,对象分别是:她自己,以及苏醒后分别代号为“茗·静”、“茗·弈”、“茗·惑”的三个克隆体。
“茗·静”的报告显示其记忆主体停留在童年,纯净而脆弱,对世界充满不设防的信任,却也带着一种早慧的忧伤。
“茗·弈”的记忆碎片集中于青年求学时期,锐利、质疑、充满探索欲,甚至带有一丝被掩盖的攻击性。
“茗·惑”则最为特殊,她的记忆似乎是前两者的混合与变异,夹杂着大量无法验证的、仿佛来自他人或纯粹想象的片段,情绪极不稳定,却偶尔会冒出惊人的、直指核心的洞见。
而苏茗自己的报告……她看着那上面描述的“记忆可信度存疑”、“可能存在早期技术干预痕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与克隆体的对峙,不仅冲击了她的认知,更在她坚固的自我认同上,凿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我们,谁才是‘真’的苏茗?” 这个问题,如同鬼魅,日夜萦绕。
她闭上眼,试图在内心的废墟上重建秩序。如果记忆可以被篡改、移植、甚至创造,那么“我”究竟是什么?是这具肉身的生理反应?是那串可以被编辑的DNA代码?还是……那一系列或许并不可靠的记忆叙事的总和?
她想起“茗·惑”在一次情绪爆发时嘶喊的话:“你以为你的选择是自由的?也许是那段他们塞进你脑子里的‘记忆’在替你选择!”
自由意志,这个哲学课本上的词汇,此刻如同冰锥,刺入她的现实。她选择学医,选择结婚,选择生下女儿,选择追查真相……这些决定,有多少是出于她真正的“本心”,有多少是受控于那些连她自己都无法确认来源的“过去”?
诊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进来的是“茗·静”,她手里拿着一幅画,画上是四个手拉手、但面容模糊的女性轮廓,站在一片散发着微光的树林前。
“苏医生,”“茗·静”的声音轻柔,“我梦到我们……和那些树,是一体的。我们不一样,但我们……连接着。”
苏茗看着那幅画,心中震荡。连接?在个体性被如此彻底地质疑和粉碎之后,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性——不是追求唯一的“真实”,而是在承认差异、甚至承认“虚构”的基础上,建立新的连接与认同?
旧的“自我”正在崩塌,但新的“我们”,或许正在迷雾中孕育。
2. 网络深处:思想的熔炉与战场
与此同时,全球互联网已然成为一个巨大的、喧嚣的、光怪陆离的思想熔炉。
在一个匿名的哲学论坛上,一个标题为【后人类宣言:超越DNA的“生命”定义】 的帖子被顶至热门:
“当我们谈论‘生命’时,我们还在谈论什么?是碳基的、遵循中心法则的、被自然选择塑造的形态吗?发光树木,以其植物-基因信息-未知能量源的嵌合体形态,挑战了这一切!它可能没有动物式的意识,但它有反应、有交流、有网络、甚至能‘诊断’和‘治愈’!它是不是生命?如果是,我们人类在其面前,是同类,是造物主,还是……更渺小的那一方?”
跟帖爆炸式增长:
“楼主醒醒!那玩意儿再神奇也是人造的,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就像克隆人,本质是工具!”
“工具?笑话!请问阁下,你的哪一段基因敢说完全是‘自然’的?人类文明本身就是对自然的持续‘编辑’!”
“我挺克隆体姐妹!她们有思想,有情感,能感到痛苦和快乐,凭什么不能拥有人权?就因为出生方式不同?”
“还有那些嵌合体!他们是受害者!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在质问:为了所谓‘健康’和‘纯净’,我们是否在制造新的歧视与隔离?”
“《血缘和解协议》不是终点,是起点!它要求我们重新思考家庭、亲属关系、乃至继承法的基石!”
另一个虚拟聊天室,一群来自不同领域的顶尖学者(他们的头像和ID都经过重重加密)正在进行私密对话:
社会学家A:“传统权威(学术、医疗、法律)的崩塌是必然。当技术使得个体能直接获取、甚至干预曾经被视为‘神秘’或‘专属’的领域(如基因),权威的垄断性就被打破了。”
哲学家B:“这是认识论的根本转向。我们正从一种基于‘给定’(Given)真理(如神谕、自然律、科学定律)的文明,转向一种基于‘建构’(Constructed)和‘协商’(Negotiated)真理的文明。真相不再是被发现的,而是在互动和共识中产生的。”
物理学家C:“别忘了那棵树网的能量模式和可能的量子纠缠特性!它提示我们,意识、生命,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基础,更与宇宙的底层结构相关。我们可能站在一个全新物理学,乃至全新形而上学的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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