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豪情壮志,被第二天清晨的现实稳稳接住。陈默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在李账房那边有确切消息之前,货栈的活儿不能丢,这是他在长安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且,他也有意识地开始将吴记货栈作为自己初步展现能力、积累名声的小舞台。
上午,赵掌柜抱来一大摞新旧混杂的货单和往来账目竹简,堆在陈默面前的小案几上,像座小山。这些都是历年积压下来,有些模糊不清、有些彼此矛盾的记录,赵掌柜自己看着都头疼,干脆丢给陈默整理。
“这些,慢慢核对清楚,重新誊录一份。不着急,仔细些。”赵掌柜言简意赅地吩咐完,便去前堂照看生意了。
若是以前,陈默看到这堆“历史的尘埃”,也得皱半天眉头。但现在,他心态不同了。这不仅是一项工作,更是一个练习和展示的机会。
他没有像这个时代的账房那样,直接拿起刻刀和竹简就开始埋头苦干。他先花了不少时间,快速浏览所有竹简,将问题分类:有的是数字磨损模糊,需要结合上下文推断;有的是同一批货物在不同单据上数量不符,需要找出哪个是正确的;还有的是记账格式混乱,收支混杂,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后,他拿出自制的炭笔和木牍草稿本,先在上面列出清晰的表格,分门别类,将需要核对的条目一一列出,疑难处做好标记。有了这个“作战地图”,再动手整理,效率顿时提升数倍。
他手指灵活地拨弄着自制的简易算盘,嘴里无声地念着数字,眼神专注。遇到需要推断的地方,他也不是胡乱猜测,而是根据货物的常见包装单位、当时的市价波动、以及与其他关联账目的逻辑关系进行合理反推。
阿旺偶尔探头进来,看到陈默对着那堆竹简时而凝神思索,时而飞快书写,那专注的侧脸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咂咂嘴,悄悄退了出去,对前堂的赵掌柜低声道:“掌柜的,陈小哥干活这架势……跟打仗似的,有板有眼,看着就让人放心。”
赵掌柜从账本上抬起眼皮,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
下午,前堂来了几个老主顾,是来自河东的布商,要进一批麻布和葛布。双方谈妥了价格和数量,开始计算总价和预付定金。
布商带了个老账房,拿着算筹,嘴里念念有词,手指笨拙地摆弄着。赵掌柜这边也拿出算盘,准备核算。
那布商看着种类数量,笑着对赵掌柜说:“赵掌柜,这批货种类杂,数目零散,怕是要算上一阵子了。不如我们先去隔壁喝碗茶,等你们算清楚了再来?”
就在这时,陈默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竹简从后院出来,准备交给赵掌柜。听到对话,他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布商带来的货单,心中默算片刻,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掌柜,您这批货,上等麻布三十匹,每匹三百二十钱,合九千六百钱;中等麻布四十五匹,每匹二百五十钱,合一万一千二百五十钱;葛布二十匹,每匹四百钱,合八千钱。总计两万八千八百五十钱。按三成定金,应收八千六百五十五钱。”
他的语速平稳,吐字清晰,一串数字报出来,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利落。
整个前堂瞬间安静下来。
布商李掌柜和他带来的老账房都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刚刚开始摆弄的算筹。赵掌柜拨弄算盘的手指也停在了半空。
阿旺和另一个伙计张大了嘴巴,看看陈默,又看看那堆货单,一脸不可思议。
这才看了几眼?有喝口茶的功夫吗?就算出来了?还分门别类,连总价和定金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老账房不信邪,赶紧埋头噼里啪啦地重新摆弄算筹,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愕,对着李掌柜点了点头:“数目……分毫不差!”
“嘶——”李掌柜倒吸一口凉气,重新打量起陈默来。刚才他只当这是个普通的伙计,没想到竟有如此本领!这心算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这位小兄弟是……?”李掌柜好奇地问赵掌柜。
赵掌柜此刻脸上也难掩惊讶,他压下心中的波澜,尽量平静地介绍:“这是陈默,暂时在店里帮忙,整理些账目。”
“了不得!了不得啊!”李掌柜对着陈默连连拱手,“小兄弟真是神算!老夫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见到算学如此精湛的年轻人!赵掌柜,你可是得了个宝贝啊!”
陈默连忙谦逊地回礼:“李掌柜过奖了,小子只是记性好些,胡乱算的,当不得真。”
话虽如此,但他这手“神算”的本事,却像长了翅膀一样,随着李掌柜和他伙计的离开,迅速在西市这片区域的小圈子里传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偶尔有来吴记货栈谈生意的客商,都会有意无意地多看陈默几眼,甚至有人会借着由头,拿些简单的账目来“考较”他,陈默都轻松应对。
他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虽然范围还不大,但种子已经播下。
陈默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他清楚,这不过是些基础算术,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他依旧每天认真核对账目,闲暇时继续完善他那套表格记账法,同时,心里默默期待着墨香书肆那边的消息。
他知道,货栈只是起点,他的舞台,应该更大。
而展现能力,就是撬动更大舞台的那根杠杆。他正在一点点地,把这根杠杆打磨得更锋利。
(第三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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