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挛鞮骨都侯。老单于的侄子,出了名的疯子。”
第十日,他们终于抵达第一个预定的屯田点——朔方城外五十里的河谷。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理想中的沃土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刚成熟的粟田被马蹄踏得稀烂,浑浊的水渠里漂浮着残缺的尸体,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味道。
幸存的屯兵躲在不远处的山坳里,见队伍打着汉军旗号,才连滚带爬地跑下来。屯长的脸上还插着半截断箭,血痂凝结在脸上,看着触目惊心。
“三天前……他们突然来的。”屯长声音嘶哑,“五千骑兵,二话不说就烧杀抢掠。我们拼死护住了地窖,种子……种子还在。”
陈默跟着他去看地窖。麦种、粟种用油布裹得严实,幸而完好无损,可外面的农具早已被烧得只剩焦黑的残骸,牲畜也被抢得一干二净。
“伤亡多少?”他沉声问道。
“弟兄们死了二十七人,伤的超过一半。至于百姓……”屯长哽咽着别过脸,“没敢数,到处都是……”
当夜,陈默在油灯下重新绘制屯田图,笔尖划过纸页,却迟迟落不下去。韩安披着件旧披风走进来,将一个染血的箭囊扔在桌上。
“挛鞮部的箭。铁镞上淬了毒,中箭的人伤口会溃烂流脓,救都救不活。”老将军的眼底布满血丝,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帮杂碎,不止是要抢地,是要把这里的人赶尽杀绝!”
陈默拿起一支箭,指尖摩挲着箭镞上的狼头刻印,忽然皱起眉:“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新的屯田点?消息刚定下来没多久,连军中都没几个人知晓。”
韩安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有内鬼。从一开始,就有。”
后半夜,帐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陈默刚睁开眼,就见陈牧掀着帐帘钻进来,小脸煞白:“先生,我听见狼叫了!”
“草原上有狼,不奇怪。”陈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是真狼!”少年用力摇头,声音压得极低,“是人学的狼叫!三声长,两声短——这是挛鞮部召唤同伴的暗号,阿爸教过我!”
陈默心头一凛,立刻起身摇醒韩安。老将军侧耳听了片刻,脸色骤变:“该死!他们盯上咱们了!”
营地瞬间动了起来,却没有半点声响。老兵们带着匈奴牧民悄悄埋伏到河谷两侧的土坡后,伤员则被妥善藏进地窖。陈默将随身携带的火药分发给弩手,韩安则亲自握着长弓,蹲在最高的土坡上,目光如炬地盯着黑暗中的河谷入口。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狼嚎声越来越近,不是一两个,而是上百人在黑暗中呼应,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
第一支火箭划破夜空,精准地射进营地,钉在空无一人的帐篷上。紧接着,箭雨如蝗般落下,却大多射空——营地里早已空无一人。
“等他们冲进来。”韩安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后,马蹄声震天动地。约千名匈奴骑兵举着火把,呐喊着冲向看似空虚的营地。可刚踏入河谷,马蹄便纷纷踏中预设的绊马索,人仰马翻,混乱瞬间蔓延开来。
“射!”
随着韩安一声令下,两侧土坡上的弩箭齐发,火药包在马群中炸开,火光冲天,惨叫连连。陈默带着一队人从后方包抄,刀光剑影中,他忽然瞥见远处山岗上站着一个白袍巫师,正摇着青铜铃。铃声所到之处,那些受伤倒地的匈奴兵竟像疯了一般重新站起,双眼赤红,不顾伤势地冲上来。
“先杀那个巫师!”韩安弯弓搭箭,利箭破空而去,却在靠近巫师时,被一道无形的气墙弹开,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陈默怀中的打火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心中一动,猛地抓起一支缴获的毒箭,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冰冷的箭镞上。
“用这个!”他将箭递给韩安。
韩安毫不犹豫地搭箭拉弓,利箭裹挟着血色破空而去,精准地贯穿了巫师的胸膛。青铜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铃声戛然而止。那些状若癫狂的匈奴兵瞬间如断线木偶般倒地,再无动静。
残余的匈奴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转马头溃逃。清点战场时,俘获了近百名俘虏。
“阿兄!”
陈牧突然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俘虏中有个青年,额头上刺着三头狼的图腾,正是他失踪多年的兄长。
“为什么?”少年抓住兄长的衣领,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什么要帮匈奴人?他们是杀了阿爸的仇人啊!”
青年的眼神空洞,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们给我吃了神肉……只要跟着单于,就能得到永生……”
韩安上前,一把扒开他的眼皮,倒吸一口冷气:“瞳孔散了,是致幻草。剂量太大,神智已经全毁了。”
陈默看着青年空洞的眼神,忽然想起龙城地宫里那些陶俑——同样的癫狂,同样的不死不休,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