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斐闻言，陷入了深深的两难之境。
当夜，一封信笺又经秦宜禄之手，悄然递到了吕布手中。
信上没有多余的话，只有貂蝉清秀的字迹，写着一句问话：“将军可还记得，白门楼上，那柄被您亲手插进冻土的方天画戟？”
吕布读罢，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久久不语。
白门楼……那柄陪伴他纵横天下，最终却被他亲手放弃，如弃敝履般插在城头冻土中的画戟！
那是他荣耀的终点，也是他耻辱的开端！
他猛然起身，双目赤红，大步流星地走入库房最深处，在那堆积如山的、真正的“废铁”之中疯狂翻找起来。
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他像一头寻觅幼崽的疯兽。
终于，他从一堆锈蚀的盔甲下，翻出了一截早已断裂、只剩一弯月牙的戟尖！
戟刃上布满豁口与锈迹，但那独一无二的弧度，那熟悉的重量，吕布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他那杆方天画戟城破时遗失的部分！
他将其紧紧握于掌心，闭上双目。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金手指“人器合一”的能力疯狂运转！
他头痛欲裂，无数兵败的画面在脑中翻滚、嘶吼，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撕碎。
但就在这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之中，他终于“听”到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嗡鸣！
那是属于他的兵器之魂，在无尽的沉寂之后，终于对他发出了重生的呼唤！
三日后，许都大营演武场。
胡车儿满脸横肉，带着五名身高体壮、膀大腰圆的曹营力士，耀武扬威地登上擂台，指名道姓地叫阵：“吕布何在？可敢上来与我等比试一番拳脚腕力！”
台下数千将士议论纷纷，皆以为吕布必然避战。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是六名以蛮力着称的勇士，这明摆着是场必败的羞辱。
岂料，人群分开，吕布竟真的缓步而出。
他神色平静，既无怒容也无惧色，身后还跟着两名俘虏营的劳役，吃力地抬着一口用黑布覆盖的长条形木箱。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登上擂台，将那口箱子置于中央。
“哗啦”一声，他掀开黑布！
箱中之物，赫然是那十七杆被他修复如新的精钢画戟！
每一杆都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锋锐之气扑面而来！
吕布环视胡车儿等人，朗声道：“我不与你们比这匹夫之勇的腕力。今日，要比就比控兵之术！”
他伸手从箱中取出一杆画戟，随手一舞，风声呼啸。
“这十七杆画戟，皆由我亲手修复，分量、重心、锋利度各有不同。我们便来比一比，谁能闭目听风，单凭戟刃破空之声，辨出哪一杆最为锋利？再比一比，谁能在盲舞之中，始终保持节奏，令画戟不脱手、不碰身？”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比的是对兵器入微的感知和神乎其技的操控力，而非蛮力！
胡车儿嗤笑一声，他自恃力大，觉得这不过是吕布的噱头，当即应战：“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三姓家奴能玩出什么花样！”
比试开始。六人各自蒙上双眼，取戟在手。
胡车儿等人刚一挥舞，便高下立判。
他们或因力大而动作僵硬，或因感知不足而节奏混乱，画戟在他们手中仿佛一根烧火棍，舞得凌乱不堪，险象环生。
一人甚至差点被戟刃划伤自己的脸颊，吓得连忙停手。
唯有吕布，他闭着双眼，身形沉稳如山。
手中的画戟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随身而走，划出一道道圆润而致命的弧光，戟刃破风，发出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龙吟之声，竟如一曲杀伐之乐！
他整个人仿佛与画戟融为一体，化作一条在空中盘旋的墨龙！
最后一刻，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完成一套完美的演武时，吕布猛然睁眼！
他踏前一步，手中画戟如毒蛇出洞，瞬间停止了一切动作，那冰冷的月牙戟刃，不偏不倚，稳稳地停在了胡车儿的咽喉前，相距不过分毫！
森然的杀气，让胡车儿浑身僵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全场死寂。
吕布凝视着他煞白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你说，兵器有没有灵？”
远处高台上，丁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握着腰间刀柄的手缓缓松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轻声叹道：“这已不是扫粪的了。”
这一场本为羞辱而设的擂台，却成了吕布展露锋芒的舞台。
只是，这份锋芒太过耀眼，照亮了敬畏，也必然会刺痛某些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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